柴浩這句話可算是給楚歌解圍了,陸在清眯起細長的眼睛冷冷盯著楚歌,楚歌縮在柴浩懷裏,不敢說一句話。
因為,陸在清的眼神讓她覺得,很可怕……很可怕。
見到楚歌這副樣子,陸在清沒說話,蘇欣然倒是嘲諷,“喲,這是誰呀,楚歌的男朋友?”
楚歌低下頭去,柴浩笑眯眯道,“欣然阿姨你好,我是柴業的遠房兄弟,楚歌的學長。”
柴業?
致遠銀行行長兒子?
還喊她欣然阿姨,蘇欣然一陣怒火不方便直白發,不由得多看了楚歌幾眼,臉上裝模作樣掛了個笑容,“楚歌,不得了啊,現在都搭上柴業的弟弟了。”
楚歌沒說話,蘇欣然以為是她軟弱,又道,“前陣子勾引池南的事兒還沒過去呢,現在倒是換了一個新的,怎麼著,弟弟和哥哥都要勾搭上了?真是小看了你。”
楚歌氣得渾身發抖,陸在清知道池南的事情是楚歌的陰影,皺著眉頭喊了一聲讓蘇欣然別說下去,然而剛開口,對麵楚歌帶著顫抖的聲線打斷了陸在清的話。
“少,少在那裏血口噴人!”
楚歌抬頭,一雙眼睛漲得通紅,她死死握著拳頭,止不住地發抖,柴浩扶了她一把,可是姑娘固執地推開了柴浩的手。
柴浩和陸在清都愣住了。
蘇欣然都跟著愣住了。
見楚歌擦了擦眼睛,咬牙一字一句,“我從來沒有勾引過池南,我也沒有勾搭過柴業老師和柴浩學長,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我也不會去玷汙他們!倒是你,一邊有了男朋友一邊還在和陸少往來,你自己不覺得丟人嗎?難道這就是你們城裏人的戀愛觀念嗎?那麼我隻想說,你們兩個——都讓我覺得惡心透了,還要說我勾引池南,你省省吧!”
你省省吧!
這是楚歌第一次情緒如此動蕩起伏,連著陸在清都被她這番話說的渾身氣血上湧,男人頓了數秒立即反問,“你說什麼?”
她說他們兩個讓她惡心?
她一個農村來的鄉巴佬,她憑什麼——!
陸在清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眼神陰鷙朝著楚歌走去,柴浩一看就知道陸在清這是真的動怒了,立刻擋在楚歌麵前,“在清哥,你喝了紅酒,容易衝動——”
“滾!”
陸在清對著柴浩道,“你他媽別以為你是柴業的親戚我不敢動你。”
“在清哥!”柴浩拔高聲調喊了一聲,“楚歌在難過,你看不出來嗎!”
一句話,就跟利劍從陸在清胸口穿膛而過一般,男人原本猩紅的眼眶褪下來些許,看著柴浩身後瑟瑟發抖的楚歌,隻覺得自己的情緒一下子被抽空了。
“蘇欣然不出口侮辱楚歌,楚歌那麼老實的性子,怎麼可能去說別人!”柴浩直指蘇欣然,“她什麼樣的人,你跟我難道都還不知道嗎?”
“你怎麼說話呢!”蘇欣然被人指著,有些不樂意了,“這是你們柴家的教養嗎,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對啊,麵對你這種給別人戴綠帽還要吃回頭草的女人,柴家教我的道理就不用把你當人。”柴浩拉著楚歌往後退,“今兒我來的路上,還在勸楚歌,哪怕從你身上得不到感情的回應,得到點錢也是好的。”
陸在清的瞳仁縮了縮。
“可是現在我想我錯了。”
柴浩一把攬住楚歌的腰,將她帶著轉身,“你的錢,楚歌不屑收。在清哥,你需要好好冷靜冷靜,楚歌比不上蘇欣然有錢有勢,但這不是……你肆意傷害她的理由。”
陸在清看著柴浩帶著楚歌走,不知道為什麼,心髒忽然劇烈收縮了幾下,他條件反射對著楚歌的背影道,“楚歌,你長膽子了,喊了個衝頭過來教訓我——”
“不要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一樣!”柴浩忍無可忍,“我對楚歌根本沒有那種念頭,我以朋友的身份站在這裏,現在是,以後也是!”
柴浩抬起頭來看著陸在清,“不過你大概是不會懂的吧,在清哥,我當你喝多了,不打擾你和蘇欣然了,晚安。”
說完柴浩低頭對著還在發抖的楚歌說,“走。”
嘭的一聲關門聲響起,陸在清怔怔盯著已經空無一人的玄關,感覺到一股像是窒息的感覺,慢慢的湧了上來。
“在清……何必為了這種女人生氣嘛,我們還沒開始呢……”蘇欣然伸手從背後纏住陸在清的脖子,卻被男人一下子擋住了動作。
蘇欣然有些發愣。
陸在清扭頭看了蘇欣然一眼,沒說話,卻覺得胸口壓抑的感覺更強烈了。
“不想做了。”男人撂下一句話。
蘇欣然動作一僵,隨後笑得有些牽強,“不是吧?是因為楚歌嗎?”這都還沒開始呢,剛調個情,又被楚歌打斷了?
蘇欣然恨得牙癢癢,“因為楚歌難過了,所以你沒心情了?是不是我罵她幾句……”
陸在清沒否認,“對的,沒心情了。”
“你——”蘇欣然沒想到陸在清能這麼直接承認,不可置信地高喊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意楚歌?”
“我在意她什麼?我他媽巴不得她滾遠遠的,我在意她?我——”陸在清抄起茶幾上的煙灰缸直接摔碎在地板上,“對,我他媽就是在意她剛剛跟著別人走了!”
蘇欣然呼吸急促,“你是不是喜歡她?”
“不可能。”陸在清斬釘截鐵地否認,“我就是恨,沒有我她還是巴子一個,現在倒是光鮮亮麗長本事了,我能讓她爬我頭頂上來撒野?”
哦……那就是男性尊嚴和主權受到挑釁了。
蘇欣然試著幫陸在清開導,“那……那你不去在意她不就好了。你要這麼想,離了你,她馬上又會變成一個土頭土腦的鄉巴佬,那不是她求仁得仁麼。”
陸在清沒說話。
過了一會男人說,“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上樓睡覺。”
什麼?!什麼?!就這樣?
蘇欣然氣得臉色煞白,“你喊我來,現在又讓我自己看著辦?就因為一個楚歌?她楚歌什麼東西啊!”
陸在清說,“我又沒求你來,你煩不煩?”
蘇欣然倒退兩步,眼裏含著眼淚,“我都騙了池南出來了……”
“哦。”陸在清說,“那要不,我現在拉著你去池南麵前坦白,我倆負荊請罪一下?”
蘇欣然一個耳光打在陸在清臉上,怒不可遏罵了一句,“渣男!”
陸在清的額前碎發落下來些許,隨後男人偏著半邊被蘇欣然打過的臉,低低笑了一聲,“啊?我什麼人,你兩年前還不知道?”
蘇欣然氣得哆嗦,踩著高跟鞋走了,公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陸在清往後頹然坐在沙發上,遮住一雙陰鬱的眼睛,男人微張著唇,節骨分明的手指撐在沙發上,隨後一根一根地收緊。
******
楚歌上了柴浩的車開始哭,之前一直忍著,現在情緒徹底決堤了,就無法克製。
柴浩一邊開車一邊歎氣,隨後道,“我送你去柴業哥家裏吧,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楚歌擦著眼淚,但是還是止不住,她哆嗦著,不停地喃喃,“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是啊。”柴浩打轉方向盤,“我都看不下去了。”
忽然間柴浩猛地踩了一腳刹車,楚歌被這個力道借著慣性往前衝,又被安全帶狠狠拽回來,緊跟著柴浩大喊一聲,“小心!”
楚歌尖叫一聲,他們車窗玻璃一下子被人打破,碎玻璃渣飛濺,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將他們車子團團圍住,楚歌驚恐看著四周,“怎麼了……?”
“不可能……”柴浩迅速在腦內排除了蘇欣然的選項,“是池南找人報複!”
他解開自己安全帶,從後排掏出一根甩棍丟在楚歌手裏,“保護好自己,我們得下車,坐在車裏等於坐以待斃!”
楚歌還來不及反應,身邊的車門發出一聲慘叫,被人從外麵砸了個變形,隨後猛地被人拽開,柴浩罵了一聲,“草!日係車子太脆了,下次買德城車!”
隨後他抓起甩棍直接揮在伸進來抓他們的那隻手上,然後柴浩揮舞著棍子拽著楚歌往車子外麵跳,一通亂甩嚇得那幫人不敢靠近。
“電擊器,拿穩了。”
柴浩又丟給楚歌一個工具,兩個人站在包圍圈裏像是可憐的小白兔,楚歌說,“你怎麼什麼都有!”
“主薄我爸啊。”柴浩原本還想耍個酷,奈何背後有人一拳揍上來,少年吃痛,嘶得一聲倒退幾步,這個時候就有人正麵揮著拳頭衝他而去,楚歌尖叫一聲,閉上眼睛拿起手裏的的點擊器往前衝,滋啦滋啦一通電流竄過,那個大漢立刻倒地渾身抽搐。
危急關頭柴浩愣住了,對著楚歌豎起大拇指,“我靠,牛逼,最強輔助。”
話音剛落背後有人一腳踹在他腿上,柴浩一個趔趄,跌跌撞撞站穩了,揮著棍子帶著楚歌衝出人群,一路上腦袋都被砸了好幾下,柴浩覺得自己可能明天就失憶了,最輕也得腦震蕩,楚歌看得眼睛都紅了,“我……我以為你會打架呢!”
“打不過啊,姐!”柴浩道,“我又不是在清哥那種混混,我的人設是學霸攝影師好麼!”
“主薄不是你爸嗎?”
“誒別說了……我爸自己拿槍都怕,更何況我,我……”
柴浩帶著楚歌一路狂奔,甩開身後的人老遠,才兩腿一軟,他說,“我感覺我要暈了。”
楚歌說,“那車子怎麼辦?”
“不要了。”
眼前視野開始天旋地轉,最後關頭柴浩一把抱住楚歌,將她護在懷裏,用背麵對身後追上來的人群,對楚歌道,“報警……找我爸……”
隨後少年重重將楚歌壓在地上,再也沒有別的知覺,楚歌嚇得哆哆嗦嗦去摸他的後腦勺,摸到了一片粘稠的血液。
楚歌覺得自己所有精神世界都崩潰了,她眼睜睜看著最後衝上來圍住他們的人群,從地上站起來,拿著甩棍的手不斷的哆嗦。
不……學長保護她重傷,這次換做她來保護柴浩……
女人瘦弱的身影麵對那群壯漢,對比太過強烈,強勁的拳風撲到她鼻尖的時候,楚歌閉上眼睛,哪怕再痛也不想後退一步——
可是拳頭並沒有打在她臉上,那個壯漢半路被人揪著領子狠狠一拽,隨後陸在清當場一腳踹在他最弱的嘴巴上,從那人嘴裏崩出兩粒門牙,劃過一道弧線帶著血濺在地上。
幹脆利落,凶狠迅猛。
楚歌手裏的甩棍一抖,哐當一聲摔在地上,滾到陸在清腳邊。
陸在清的出現,導致這群人沒有一個敢輕易上前。
人群中,男人看著楚歌擋在柴浩麵前對抗眾人,那無畏的姿態讓他心裏就像是有針在紮一樣。
他從來不知道,楚歌那麼小的身體裏……有那麼大的勇氣。
他上前,狠狠抓住楚歌的衣領,“為什麼不跟我打電話?遇到這種事情——我要是沒跟出來,你被他們抓回去,他們會對你一個女人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一通怒吼,讓楚歌的眼淚當場瘋狂往外飆出。
可是女人分明是哭著,卻咬著牙不肯服軟,“你……不需要我。我也,就不需要你。”
陸在清愣住了。感覺心像是被人對半撕裂一樣。
為什麼。
楚歌哆嗦著蹲下身子來,滿是血的手開始打電話,110120都被她撥了個遍,可是全過程,楚歌都沒有抬頭和陸在清對視一眼。
她擔心的是那個為了她重傷昏迷的柴浩。
陸在清心裏忽然間有陣恐慌,如果……如果楚歌忘不掉為了她這麼拚命的柴浩,那麼他們以後是不是就會在一起?
這是她花錢買的女人,可是她現在滿心滿眼隻有柴浩。
後來120急救車跟著巡邏車一起來了,陸在清帶來的人早就摁住了池南派來的人,一群人被塞入巡邏車,柴浩則是被擔架抬上了救護車。
楚歌想跳上去,陸在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女人轉頭,一雙微紅的眼睛看著陸在清,“你……還有什麼事?”
陸在清不喜歡她這副冰冷的腔調,皺著眉頭道,“喂,我大老遠帶人過來幫忙,你這什麼態度啊?”
“那我,要謝謝你嗎?”
楚歌直勾勾看著陸在清的言情,一字一句地問道,“跪下來謝謝你怎麼樣?”
陸在清抓著楚歌的手一顫,沒想過能從楚歌嘴巴裏聽見這種話。
男人喉結上下動了動,沒說話,楚歌甩開他的手,隨後自己朝著救護車走去。
那背影還是如同往昔那麼瘦削,她那麼小一個人,卻扛著整片坍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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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在清回到家的時候滿腹不爽,他不知道自己哪裏不爽,幹脆找了幾個朋友過來喝酒,柴浩那裏有柴業把關,何況柴浩的父親肯定會幫自己兒子算賬,哪兒都不需要他。
楚歌也不需要他。
陸在清老是會想起楚歌上救護車之前,盯著他的那個眼神。
眼裏那麼失望,那麼痛恨。
他做錯什麼了?他過來幫忙倒還被人甩臉色了,陸在清氣得摔了杯子,榮澤說,“悠著點。”
陸在清抬頭,“我為什麼要為楚歌這種女人生氣?”
“可能是因為……”榮澤頓了頓,“你的掌控欲,被她打破了吧。”
陸在清沒說話。
隔了好久,他說,“說實話,我挺滿意她乖乖待在我身邊的樣子,隻要她不喜歡我,長期包養她都可以。”
“她喜歡你,所以你會覺得煩?”
“不然呢。”陸在清惡狠狠道,“你是沒看見她今天對我那個眼神,像是對我多失望似的。咦,奇怪了,我求她對我有期待了嗎?她不喜歡我的時候,我哪怕是個人渣,跟她都沒有關係。現在她喜歡我,自作主張把期待放我上麵,還要怪我為什麼讓她失望,好笑伐。”
所以陸在清才討厭被人喜歡。
還不如被人討好。
因為喜歡就像是一張令牌,拿了這個令牌的人,隻需要把自己放在“付出愛意卻收不回”的這個位置上,就自動獲得了同情和受憐憫的資格。
他最煩的,就是這種,處於弱勢的,工具一樣的喜歡。
榮澤不是不知道陸在清的心思,看著他這麼煩,“那你換一個不就好了。楚歌喜歡挑釁你,你幹脆換掉她,眼不見心不煩。”
陸在清看了榮澤一眼,“暫時還沒找到更有興趣的。”
“你他媽就是閑得慌。”榮澤站起來,“那你慢慢煩吧,暫時找不到的話。”
陸在清不說話了,也跟著站起來,“你去哪?”
“去醫院看看。”榮澤回頭,“畢竟是柴業的親戚,於情於理都該去看一下。”
陸在清不知道怎麼回事,條件發射說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他是去看誰的?陸在清問自己,卻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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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醫院裏,陸在清看見了正在被柴業安慰的楚歌,女人紅著眼睛,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不停的道歉,“都是因為我,學長才會受牽連……”
“沒事。”柴業給她抽餐巾紙,“你別想多了,這都是個意外,追究責任,也得追究那個派人傷害你的主使頭上,你別那麼大壓力。”
柴業和楚歌靠那麼近,陸在清雙手插兜站在拐角處,眼睛不動聲色眯起來。
柴業和楚歌還沒有發現陸在清,楚歌身上披著柴業的外套,跟他又在走廊裏的長凳上坐下,楚歌的手指死死揪在一起,她抿著唇,臉上的表情惶恐不安。
陸在清見過楚歌這樣的臉色,以前他發火的時候,楚歌就會露出這樣無助的樣子,可是現如今,她因為柴浩受傷,坐立難安。
榮澤疑惑地看了陸在清一眼,“你怎麼不上去打個招呼?”
陸在清眼神陰鷙,好久沒說話,就看著柴業把手放在楚歌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別擔心。”
楚歌還是內疚,她說,“都是因為我……”
“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們會在從陸在清加出來的路上,遭受池南派人的埋伏嗎?”
柴業頭腦清晰,直接抓住了重點,“這陣子……你應該是暫時寄住在陸在清家裏的吧?”
“我……”楚歌猶豫了許久,還是咬著牙把事情都說了一遍,然後她攥緊了膝蓋上的裙子,一字一句,“所以……我也,朝著蘇欣然和陸少,發了火。所以……我以為這樣,就是,都不要聯係了,正好,陸少讓我滾……柴浩學長就帶著我出門,原本,我們是想,來找你的……”
柴業聽了以後,歎了口氣,男人抬手,頓了頓,然後緩緩放在楚歌的臉上。
他給她擦了眼淚,這個動作被拐角的陸在清盡收眼底,男人的眸光不動神色地沉了下去。
楚歌睜著眼睛,“柴老師,我覺得我一直都在做錯事情……可是很多事情,明明不是我的本意,或者說,不是我想去傷害別人,為什麼……”
“你沒有做錯什麼事情。”
柴業耐心道,“柴浩這人從小就喜歡鬧騰,放心吧,不會有大問題的。”
楚歌低著頭抿著唇,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隔了好久她說,“柴老師,是不是……因為我太……太無知了。”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說,是不是因為自己來自農村,什麼都不懂,所以導致了這一連串的事情。
“你千萬不要給自己弄這麼大壓力。”
柴業站起來,清冷的麵容帶上幾分擔憂,“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沒有責怪你什麼,你看柴浩的老爸,也不凶,不會罵你的。”
他們之間的交談那麼親切自然,陸在清站在那裏麵無表情,榮澤回頭嚇了一跳,“謔,眼神這麼可怕。”
陸在清嘖了一聲,“什麼可怕?”
“眼神。”
榮澤指了指眼睛,“看夠了吧?看夠去打個招呼。”
這回陸在清沒有沉默,倒是主動跟著榮澤走上去,一邊柴業還拍著楚歌在安慰,對麵就傳來幾道腳步聲。
楚歌抬頭的時候,就看見一道細細長長的身影立在走廊的另一端,男人眉眼細長淡漠,拉著薄唇,眼裏的神色有些陰沉。
楚歌心瑟縮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因為衝動對陸在清頂撞的一切,她緊張地也直接站起來。
可是喉嚨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楚歌說不出話來,對上陸在清那種冰冷的視線,如同被他扼住了咽喉。
陸在清要笑不笑地說,“等柴浩出來?”
楚歌低著頭沒說話。
陸在清冷笑更甚,“啞巴了?”
“在清。”
柴業皺著眉站起來,“好了,別在這裏跟楚歌吵架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等柴浩出來……”
這個道理陸在清也懂,閉了嘴不說話,隔了好久,楚歌說,“我……我下樓自己散步走走。”
“我陪——”
“不用柴老師!”剛被柴業抓住手,楚歌就一哆嗦,隨後用力將手從男人指縫裏抽出來,她低著頭紅著眼睛喃喃一句,“別……別跟我牽扯上關係,我不想傷害身邊人了。”
“楚歌。”
柴業怔住了,無意義地重複著她的名字,“你怎麼能這樣想呢?”
楚歌抹了一把眼睛,“哪怕……哪怕什麼事也沒有,你在我身邊,還是會有人,冷嘲熱諷。我不想,這樣……”
柴業恍惚間想起了當初楚歌小心翼翼對他說的話——“柴老師,我這樣會敗壞你的名聲嗎?”
現在這一幕重現了。
她是個多麼……纖細脆弱的女生啊。
楚歌一個人轉身走了,陸在清看著她走出去的背影許久,找了個借口說下去抽煙,隨後跟上了楚歌的腳步。
楚歌來到電梯口,剛想關門,外麵伸進來一隻腳直接頂住了兩扇門合攏的縫,楚歌嚇了一跳,隨後看見陸在清單手插兜站在外麵,眯著一雙好看的丹鳳眼。
他強勢地走進來以後,電梯門緩緩合上,楚歌看著陸在清的逼近,下意識想跑出電梯,被男人一把按住。
電梯門徹底關上那一瞬間,楚歌整個人被陸在清摁在牆上,男人的氣息壓製住她的心髒跳動聲,楚歌怔怔看著眼前男人那張好看的臉,忽然間覺得手腳發涼。
“陸少您……您想幹什麼……”
陸在清抓住了楚歌的下巴,“誰給你的膽子頂撞我的?柴浩?柴業?”
楚歌紅著眼睛,“沒有……陸少,您不要隨便懷疑別人。”
“懷疑?”
陸在清咬牙切齒,“難道不是事實?跟著柴浩出去玩開心透了吧?很喜歡和他們那幫看著沒心機的有錢人混在一起吧?是不是覺得這樣就可以搭上新的金主了?”
楚歌渾身哆嗦,“陸在清,你說話能不能放尊重一點!”
她連名帶姓喊著他的名字。
陸在清愣住了,從楚歌眼裏看到了一種越來越清晰的情緒。
她在排斥他。
可是他怎麼能允許?楚歌從頭到腳都是他打造出來的,她哪來的資格違逆他?
陸在清抓著楚歌直接讓電梯降到了地下停車場,楚歌尖叫了一聲,男人捂住她的嘴巴,將她直接塞入商務車後排,然後像頭野獸一樣壓了上來。
“正好,因為你的闖入,導致我和蘇欣然的事情都沒開始,不如你來補償一下?”
男人伸手直接撩起了楚歌的裙子,楚歌推了陸在清一把,“你放開我,你為什麼每次都——”
可是她這個拒絕的動作,直接一把點燃了陸在清所有的怒火,而後他鎖住車門,整個人直直壓上來,一邊掐著楚歌的脖子,一邊從喉間溢出冰冷的警告,“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楚歌紅著眼眶,不停地搖頭,“不能這樣,陸在清……我不欠你什麼,你不能這樣……”
“你說不能就不能?我偏偏要這樣呢?”陸在清笑得極狠,無視了楚歌所有的掙紮。
拉鏈拉開的聲音傳來,楚歌隻覺得渾身從裏到外都涼透了,怎麼會這麼難過呢?
這個人,明明是自己喜歡的人,明明曾經會心動的,為什麼他現在碰她,她會這麼難過呢?
楚歌閉上眼睛,痛意占據身體和大腦,陸在清不顧一切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跡,瘋了一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失控了,看著楚歌這副模樣,他失去理智想把她變成自己的。
哪怕用最不堪的理由和方式,他也不允許這個女人飛出他手掌心。
再後來,陸在清結束的時候,直接埋在楚歌體內,他清楚這樣的行為會導致什麼,但是他……他無法抽身。
瘋了。
陸在清起身的時候,身下的楚歌哆嗦了一下,酸痛感讓她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表情茫然又痛苦,為什麼會這樣?
陸在清擦了擦自己,收拾好衣服,直接拉開車門去了前麵,楚歌看他發動車子,不停拍打著車窗,“你要幹什麼?”
“回榮恒館。”陸在清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不行。”楚歌顫抖著,“柴浩學長還沒醒來,柴業老師那裏也沒打過招呼,我不能這樣——”
“那又怎麼了?”陸在清嘲弄道,“人家有家人有兄弟,缺你一個人陪護?”
“我……”
楚歌跌坐在後排,眼裏一片絕望,“你放我走。”
你放我走。
陸在清一顆心就這麼晃了晃,牽扯出些許細碎的疼痛感,男人眯起眼睛,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放她走?
“不可能。”
陸在清一腳踩下油門,鎖住車門,強行帶著楚歌離開醫院,一路上楚歌哭喊著,“陸在清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就這樣,怎麼了?”
“你這樣不對……”楚歌語無倫次,“怎麼能……這樣對我……”
陸在清感覺大腦意識一片混亂。
直到他聽見楚歌說,“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奢望你,我收回我喜歡你的話好不好,我配不上你,我自作多情……我再也不給你製造麻煩了,我回去就消失在你的世界裏,你放我走好不好?”
這段話在他腦海裏激起嗡嗡的耳鳴聲,陸在清隻覺得胸口氣血上湧,他還想說什麼,發現後排有動靜傳來。
楚歌趴在後麵縮成了一團,身上衣服淩亂不堪,脖子手臂上帶著紅腫,她把自己抱起來,把頭埋進臂彎裏,止不住地哭泣著。
“我……做錯了什麼,陸在清,你要這樣對我……”
陸在清覺得自己喉嚨口在發抖,他質問自己,楚歌做錯了什麼?
甚至最後他給不出自己回答,就隨便找了個十分蹩腳的借口,“因為我是你的金主,你沒有拒絕的資格。”
“錢嗎?”
楚歌空洞著眼睛抬頭,重複了一遍,“是因為……你給了我錢嗎?”
“對!”陸在清煩躁地吼了一聲,“閉嘴!老子也沒虧待你,讓我上一次怎麼了,出來賣搞這麼清高有意思嗎?讓柴業碰你,你就舒服了?”
楚歌沒說話。
她把頭低下去,手指死死攥成一個拳頭。
沒人知道此時此刻的楚歌在想什麼,陸在清也不知道。
可是若是以後,當錢這個借口再也困不住楚歌的時候,陸在清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根根收緊——為什麼他會恐懼這樣的未來?
楚歌被柴業帶回家裏,後來柴業很貼心地給她找了個房間,楚歌進去後,一整天沒出來。
柴業沒有去逼迫她,就讓她一個人呆在那裏關著,悶著,不吃不喝。他沒去敲過門,也沒有微信上找過她。
整整一天,楚歌眼淚流幹了,胸口還在抽疼。
直到後來,柴業實在放心不下,怕楚歌尋短見,第二天下午敲響了楚歌的房門,推門進去的時候,看見楚歌臉上掛著黑眼圈,明顯是一晚上沒睡。
“沒事吧?”柴業坐在床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楚歌,對於楚歌遭遇的一切,他感到無能為力。
傷害都已經造成了。
楚歌搖搖頭。
柴業說,“那你吃點東西吧。”
說完把麵端到了床頭櫃上,楚歌看了那碗麵一眼,又想起了當初陸在清教她如何煮意麵的模樣。
楚歌覺得自己犯賤,鼻子忍不住又酸了,她抬頭看著柴業,開口說話的嗓音已然嘶啞,她說,“柴老師……是不是我活該?”
柴業一愣,隨後伸手去壓了壓楚歌的腦袋,“想多了,你沒有做錯什麼。”
“可是為什麼沒做錯的人,會經曆這些呢。”楚歌不停地從自己身上找著理由,“一定是我做錯什麼了,隻是我沒發現,我一定是做錯什麼事情了……所以才會有這些懲罰。”
她不相信無緣無故的惡意,她一直以一顆熱情善良的心對待別人。
可是她不知道,惡意,從來都是無緣無故的。
事後的任何動機和理由,都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的惡意聽上去名正言順一點。
柴業沒說話,隔了好久,他對楚歌說,“我沒辦法攔著你難過,對此,我也表示很無能為力。不過楚歌,我們……可以從難過裏,找到新的認識,你懂我的意思嗎?”
楚歌看著柴業那雙眼睛,又想起陸在清曾經信誓旦旦目光冰冷地在車裏對她說的一句話——
“別看那些什麼勵誌向上的雞湯,說什麼‘謝謝冷漠的人曾經折磨我看輕我才讓有了今天’。我告訴你,要是有人折磨我,別說要我謝謝他,我他媽巴不得把他們從高樓上推下去統統摔死了才痛快。”
可是陸在清,你現在如今在我這裏……扮演的,就是這樣一個角色啊。
楚歌抱著自己,柴業給她帶了一件連衣裙進來,後來沒說話,對著楚歌那雙空洞的眼神看了一會,他又站起來走了出去。
“你想一個人靜靜就靜靜吧,我不打擾你。”柴業知道這個時候楚歌肯定是一個人在鑽牛角尖,隻是旁人說什麼也沒用,那些口頭上的安慰根本起不了任何效果,不如讓她好好思考個幾天。
男人出門的時候把麵和連衣裙留在房間裏,隨後把門關上了。
過了一晚上,又是一天清晨,柴業過去敲門打擾,打開門的時候,楚歌從被子裏把頭探出來,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麵,已經被吃掉了。
柴業微微笑了笑,還好,看樣子小丫頭還是能夠想開的。
楚歌睜著眼睛,像一隻小白兔,對柴業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怎麼了?”
柴業在床邊坐下,修長的身子投下一道剪影,楚歌說,“柴老師,你長得好看,又高,又有氣質,居然會出手幫我這樣的人。”
柴業有些無奈,“你每天想的都是什麼呀。”
楚歌沉默了一會,“柴老師,我想不再和陸在清來往了。”
柴業道,“嗯……沒關係,隻要你不想見,這世界上沒人可以強迫你,收拾一下我們出門,去看看柴浩。”
“啊對。”楚歌一下子記起來了,“柴浩學長怎麼樣啦?”
“輕微腦震蕩,後脖頸縫了三針,現在沒事兒了。”
柴業指了指邊上一套小洋裝,“便宜的,你別擔心,穿上之後下來找我吧。”
“等會。”楚歌穿著連衣裙跑下去,然後到了廚房裏,“我燉點湯給柴浩學長帶過去吧。”
“你還會燉湯?”柴業愣了愣,有些意外,可是後來又想到楚歌這幾天心情不好,讓她自己做菜緩解一下也可以,就也跟著下樓拉開了冰箱門,“正好前幾天學生家長送來一隻鴿子,你燉湯了吧。別的食材也都在冰箱裏。”
“好。”
兩個小時後,楚歌端著一個瓦罐,“好了。”
還冒著熱氣,柴業看著她這副認真的樣子笑了笑,楚歌心情能好轉點就好了,希望她見到柴浩,能跟他好好聊會天散散心。
柴業開車,帶著楚歌上車,兩個人出發往醫院跑,到的時候楚歌有些忐忑,柴業在邊上安慰她,“沒事的。”
十分鍾後,兩人到了住院部,坐電梯乘上三樓,到了柴浩的VIP病房門口。
推門進去的時候,柴浩還抱著自己爸爸的手鬼哭狼嚎,“爹,我不能白受委屈啊,我一定要算賬回來——”
嘎的一下,柴浩愣住了,看著門口帶著鴿子湯上門的楚歌。
楚歌小心翼翼地說,“打擾你們了嗎?我……我是來看看學長的。”
柴浩鬆開自己父親的胳膊,大喊一聲,“楚歌!”
楚歌嚇了一跳,上前把鴿子湯放在床頭櫃上,輕聲道,“學長,你現在……人怎麼樣了?”
“哎呀!”柴浩改為一把纏住了楚歌的手,“你怎麼這麼體貼,嚶嚶嚶,你以後要是嫁不出去……”
柴業動作一僵。
柴浩抹了一把眼淚道,“就來我家做保姆吧!”
“……”
難怪柴浩能夠憑實力單身這麼多年。
倒是柴浩的父親有點好奇楚歌,何況楚歌是跟著柴業一起來的,這層關係更令他疑惑,“你好,你是……”
“你好叔叔,我是柴浩學長的學妹,我,我……當時出事我也在場,我放心不過,給他燉了鴿子湯,叔叔您也可以一起吃一點。”
柴浩的父親立刻擺擺手,“不了不了,你太客氣了,沒事兒。男孩子沒幾道疤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年輕過,柴浩現在好著呢。”
楚歌表情也跟著好轉,“啊……好就好了。好就好了。”
柴浩父親多看了楚歌一眼,隨後道,“小業,這是你女朋友啊?”
柴業笑了,“叔父,不是的,是我學生,帶她一塊來看看柴浩。”
“哦……”柴浩父親聽到柴業這麼說,倒還鬆了口氣,過了陣子賊兮兮地問楚歌,“小丫頭有男朋友嗎?”
楚歌搖搖頭。
大叔搓了搓手說,“啊!那正好,柴浩單身……”
柴浩搖頭跟撥浪鼓似的,“你走開!你少拉郎配!你太煩了快走!我要和楚歌喝湯了!”
柴業眉毛皺了皺,倒是楚歌,也有點受寵若驚,“不不不,叔叔謝謝你,我目前還沒有……”
“挺可惜的。”柴浩的父親扭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小姑娘挺漂亮的。”
柴浩臉上掛不下去了,“我沒眼睛還是咋的!你可以走了,給我們小輩一點時間!”
柴浩的父親走出去了,還把門帶上,楚歌在床邊坐下,伸手戳了戳柴浩的手臂,“疼嗎?”
柴浩齜牙咧嘴,“疼死我了。”
“抱歉……”
“誒誒,別說那些。”柴浩笑了笑,“少年嘛!總歸得有幾道疤!你別在意,沒事的。”
說完還又誇了一下楚歌手藝好,楚歌撩了撩頭發,這個時候柴浩伸過來一隻手。
他頓了頓,停在楚歌撩起頭發的那截脖子上,上邊還有些許紅紅的曖昧痕跡,柴浩忽然間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柴業眼神一變。
隔了好久,柴浩一拍大腿,扭頭看著柴業,大喊一聲,“靠啊,柴業哥你簡直是……是禽獸啊!”
柴業和楚歌一臉懵逼,柴浩指著楚歌脖子上的吻痕,“你怎麼能這麼對待小姑娘呢!”
“……”柴業想解釋什麼,竟然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解釋。
楚歌低下頭去,手指死死攥成拳頭,“不,不是柴業老師……是,是別人……”
“唉!害羞什麼啊!”柴浩過摟了一把楚歌,“沒事兒,我會提你們保密的,絕對不和學校裏的別人說,話說你倆在一起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楚歌有口難辯,“真的沒有……”
她這副著急的樣子,在柴浩眼裏就是欲蓋彌彰,他笑了兩聲,“哦哦好,沒有沒有唄,我當做不知道好了,真是,臉皮這麼薄。”
全過程柴業沒說別的,後來三個人又在柴浩房間裏聊了會天,到了傍晚才出門,楚歌鬆了口氣,站在門口,“看見學長沒事也就好了。”
“嗯。”
柴業站在一邊,楚歌抬頭,看他,“老師,我今晚還是自己回去吧,不麻煩你了。”
“嗯?”柴業挑了挑眉,剛想說送楚歌回去,正好遇上了走上來的陸在清。
陸在清來醫院等了兩天了,他找不到楚歌,楚歌總得來看柴浩,今天終於讓他蹲到了。
剛想上前,楚歌後退兩步,躲在了柴業後麵。
房間裏的柴浩看楚歌退回來,問了一句,“怎麼了?”
外麵聲音傳來,“你躲什麼!”
是陸在清的聲音!
楚歌咬著下嘴唇,和柴業兩個人退回了柴浩病房內,見陸在清一身奢牌站在外麵,一隻手搭著牆,對著站在柴業身後的楚歌怒目而視,“長膽子了?我在這裏等你兩天——”
話音未落,裏麵的柴浩大喊一聲,“你想對柴業的女朋友做什麼!!”
女朋友?!
陸在清瞳仁緊縮幾分,緊跟著臉上直直陰了下來!
柴業站在那裏,護在楚歌麵前,沒來得及去管柴浩說了什麼,倒是陸在清聽見柴浩那聲口不擇言的阻攔,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的凶狠,他指著楚歌,“老子他媽給你擺個臉色,你扭頭去找柴業?還女朋友,楚歌,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楚歌神色驚恐,卻仍是堅定著自己的說法,“我沒有!”
“少在那裏裝蒜——”
“陸在清!”
柴業忍無可忍大吼了一聲,他平時清清冷冷,待人溫和,這也是頭一次發這麼大的怒火,陸在清還沒去考慮別的,柴業在那裏,當著他的麵就伸手握住了楚歌的手。
然後,十指交錯。
楚歌愣住了,陸在清的瞳仁也跟著緊縮幾分,他死死盯著柴業握著楚歌手的動作,那是連他,都沒有做過的行為……
柴業將楚歌拉到自己身邊,皺著眉頭,字字句句尤為堅定,“不要對我的女朋友說那種帶著侮辱性詞語的話,很令人不舒服,在清你也是擁有高級文憑的人,怎麼可以對一個姑娘說這樣的話呢?”
陸在清竟被柴業這番話逼得倒退了兩步。
隨後他不可置信,扭頭看著楚歌,“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為什麼,手都在哆嗦了。
楚歌沒說話,她不知道這種時候,自己該選擇哪個選項。
直到柴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說,“不要怕。”
楚歌猛地一頓,隨後抬起頭來。
不是想要擺脫陸在清嗎?
不是想要和他再也不要見麵了嗎?
不是……已經受夠了他對她的傷害了嗎?
你該選擇什麼,你還不清楚嗎?
楚歌深呼吸一口氣,閉眼再重新睜開看著陸在清,她聲音不響,但是很堅定——“陸少,我……我跟你之間,沒有什麼矛盾吧……請你,請不要再侮辱我了,我以後,不會出現在你眼裏,我也不會再跟你有什麼牽扯……”
陸在清聽到楚歌現在這番和他撇清楚關係的言論,不知道為什麼怒火更甚一份,或許是因為楚歌這樣像是迫不及待要從他身邊離開的姿態,讓他覺得自己收到了挑釁。
陸在清在這裏等了楚歌整整兩天。
然而楚歌見麵第一句話,就是要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男人抓著門沿的手指都逐漸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而後陸在清冷笑,“真是了不起,果然一轉頭勾搭上了柴業,楚歌,你裝什麼清純呢。現在有人給你撐腰,很了不起吧。”
楚歌沒說話。
柴業拉了楚歌一把,“走,我帶你出去吃晚飯。”
“柴業。”
陸在清眼睜睜看著楚歌和他擦肩,那一瞬間胸口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他喊住自己玩了好幾年的兄弟,“你一定要這樣嗎?”
柴業一開始沒說話,察覺楚歌在顫抖,可能是害怕柴業轉手又把她丟給陸在清,男人終是低沉道,“陸在清,楚歌是個姑娘,她經不起你幾次打擊和詆毀……如果你隻能傷害她,不如把她讓給別人保護。”
讓給別人?
陸在清手腳發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隻是看著柴業牽著楚歌走,病房門口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這個向來玩世不恭風月歡場的男人忽然間感覺到了一絲寂寞。
寂寞。
他從來都不寂寞,處處留情,隨時做愛。可是現在,楚歌走了,他覺得寂寞。
病床上的柴浩腦門上頂著紗布,愣愣看了陸在清幾秒。
隨後,小心翼翼道,“在清哥……我剛那話不會戳著你自尊心了吧?”
他指的是最開始他吼的那句“你要對柴業女朋友做什麼”的話。
陸在清像是一下子被人踩到痛腳一樣,猛地抬頭,眸光那麼深那麼狠,說出口卻是否認,“沒有。”
不可能。
柴浩皺眉,“在清哥,楚歌跟我說她喜歡你。”
陸在清笑得更加嘲諷了,“勾引柴業就是她說的喜歡我?”
陸在清不清楚自己因為什麼理由憤怒,到底是因為楚歌勾引了自己的好兄弟,讓好兄弟被蒙蔽了眼睛——還是因為,楚歌和別人走了。
柴浩躺回病床上,望著天花板,脖子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他嘶了一聲道,“其實我覺得你挺在意楚歌的。”
陸在清的手指倏地收緊。
“就像你從來……都很喜歡誤解我和楚歌一樣。”柴浩扭頭去看陸在清,“我對楚歌沒有那種壞心眼,我把她當做自己的小妹妹一樣,我們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楚歌那麼單純,所以我也很認真對待她,這和你眼裏的我們根本不同。可是你總是覺得,我對楚歌有意思。為什麼,你要亂猜要誤解?”
陸在清說不出一句話來。
柴浩歎了口氣,“所以,你這樣自以為是的判定,傷害了楚歌,同時……也傷害了你自己,你沒發覺嗎?”
這算什麼,柴浩在教訓他自討苦吃嗎?
陸在清咬牙。
“不過現在也挺好的。”柴浩喃喃著,“楚歌走了,就不會再被你傷害了。她看著小小一隻,其實很要強,我一直都很想幫幫她,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
楚歌的坦誠和認真,總會有人接受得到,感受得到。柴浩就是其中之一。
這或許是這個世界給她的最大的善意。哪怕一片漆黑,總有人替她掌起微弱的燈光,告訴她,你並非孤身一人,我願意成為你的好朋友。
“在清哥,你傷害了一個多麼真誠的姑娘,你自己還沒意識到嗎?”
這話就跟針似的直直紮進了陸在清的胸口,男人立在那裏,臉上一片陰沉,隨後轉身,那表情像是能殺人似的。
“你……你可別衝動啊。”柴浩擔心陸在清回去失控,立刻喊了一聲,“你要是不認同我的說法,當我放屁好了。你就把楚歌看做一個壞女人算了,這樣你忘記她也能幹脆一點。”
陸在清嗓音嘶啞地說,“忘記她?憑什麼?我都沒記住過她。”
“……”
柴浩不說話了。
陸在清像是給自我洗腦一樣,“你不用在我這裏給她洗白,我又不是不知道楚歌什麼樣的人,說好話,沒用。”
沒用。
柴浩歎了口氣,幹脆閉上眼睛,擺擺手,“那你回家路上小心,我先休息了。”
陸在清走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了,住院部走廊裏一片寂靜,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經過。
陸在清望著空蕩蕩的長條走廊,感覺整個人像是陷入了一圈黑洞裏。
瞧他跟個傻子似的想找楚歌好好說話,等了她兩天,換來了什麼?
人家根本就是有了新的金主,要跟他撇清楚關係。
滾蛋就滾蛋吧,他又不缺女人!
陸在清一開始走的還挺緩慢,後來越走越快,他到了停車場,發動車子一腳踩下油門,像是在發泄著什麼情緒一樣,他將車子開上大馬路,打開了邊上的車窗,狂風便呼嘯著卷過他耳邊的碎發。
那天夜裏陸在清在外麵高架上一圈一圈繞,繞到後麵巡邏車都跟了一大堆,超速到了兩百碼,陸在清哢擦在收費站停車了,後麵屁股的巡邏車也跟著停下,走下來一堆人,掏著發票機和筆,“先生,出示您的駕駛證行駛證身份證。”
陸在清沒說話,把證隨便丟過去,撥了個電話號碼,然後跟著坐上了巡邏車。
半小時後,江凜和陸如冰來派出所提陸在清,江凜皺著眉頭,“你在鬧什麼變扭?”
陸在清說,“沒有。”
又幹又硬。
江凜瞟了陸在清一眼,斷定道,“肯定是有問題。”
陸如冰挽著江凜的手,對著陸在清嘖嘖搖頭,“真是稀奇,你居然會進派出所,又不是蕭裏……”
陸在清跟著陸如冰他們往外走,“幹什麼,我看著像良民嗎?”
“像刁民。”江凜道,“家門不幸,生出了你。”
“……”陸在清想罵人,過了一會又忍住了,隔了好久才試探著問了一句,“姐,你們覺得柴業好麼?”
“哦,成材學院那個?”
“成材學院是他開的啊?”江凜有些意外,“他爸爸不是開銀行的麼,怎麼改為教育行業了。”
“教育行業多賺錢你不知道?”陸如冰戳了江凜一把,“雖然你看老師平時工資不高,但是隨便外麵搞個補習班,哪怕一個學生一天兩百塊,也賺錢和流水一樣。”
陸在清多看了自己姐姐一眼。
“尤其是名聲好口碑好的老師,追著要補課的家長都能排成排,老師出去哪裏,有什麼問題,一幫家長都會額外關照。為人師表啊,真的是行善積德,所以師德好的老師,好報也多。”
陸如冰指著自己弟弟,“像你這樣的,明顯是垃圾老師教出來的,談吐跟吐痰一樣。”
“死了滾。”
陸在清不耐煩地說,“管你們屁事。”
“哎喲。”江凜拉開車門,陸在清鑽進去,隨後道,“回家。”
“你蘭博基尼暫時先巡捕局裏放幾天。”陸如冰坐在副駕駛往後看,“做展覽。”
“……”陸在清不說話了,隔了好久他才蹦出一句話,“我想喝酒。”
“又想飆車又想喝酒。”
陸如冰說,“我不如把你丟派出所,讓你蹲幾天,出來就聽話了。”
陸在清把頭往後仰,拉出一節脖子,“柴業有那麼好麼?”
“對比你,那簡直一個仙風道骨。”
江凜笑著打轉方向盤,“人家好歹是老師好麼,而且家裏又不缺錢,這種品德好素質高的男人,跟你這種社會敗類能比嗎?”
陸在清踹了一腳江凜的車椅後座,“怎麼說話呢!”
陸如冰笑得哆嗦,“你傷著我弟弟脆弱的自尊心了。誒等等,你和柴業關係不是不錯麼,怎麼突然之間問他了。”
江凜眼神閃了閃,“是不是女人被搶了。”
“……”陸在清又是一腳踹,“你少說兩句!”
陸如冰笑得更大聲了,“天啊!你也有今天!”
陸在清靠在後排車椅上,眼神閃爍,拉著一張薄唇,漂亮的臉上寫滿了陰沉。
難得見他露出這種表情。
畢竟陸在清向來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
江凜說,“得了,晚上去你家陪你喝點吧,順便擼串兒?吃鋼絲小肉麼。”
“吃。”陸在清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隨後江凜開著車子到了陸在清家裏,陸在清推門進去,猛地盯到了沙發上一堆名牌衣服。
上次楚歌整理在這裏,有的還沒穿過,連著包裝袋一起。
現在她人已經走了,這幾袋衣服還是被留在了這裏。
陸在清盯著那堆衣服發愣,整個人像是恍惚了一樣。
過了好久,男人悶聲不響去打開了所有的燈,江凜很自覺去他家地下室找酒喝,陸如冰則是坐在沙發上開始挑衣服。
“喲,品味還可以的嘛,這都買給誰的?”陸如冰拿了幾件,“我喜歡,不過好像看起來太小了。”
她翻了翻標牌,“最小款?不行,我胸大,裝不下。話說最小款你買給誰的?”
陸在清說,“我自己穿行不行?”
“你丫變態啊。”陸如冰丟了一條ForLove&Lemons的內褲摔在陸在清臉上,“你有本事穿一個這個給我試試!”
蕾絲內褲掛在陸在清臉上,男人一把抓下來,“我買來欣賞不可以麼?”
“穿誰身上欣賞啊。”陸如冰雙手抱在胸前,“楚歌吧?”
被自己親姐姐這麼直截了當戳穿,陸在清麵子上有點掛不下去,“幹什麼?”
“你是不是對她上心了?”
“沒有。”陸在清回複又迅速又利落。
隨後男人在自己親姐旁邊坐下,一邊的江凜挑了酒上來,然後笑著說,“咦,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聊楚歌。”
陸如冰扭頭看自己的弟弟,“你要是真的不喜歡,那也好。”
“好什麼?”
“正好咱媽給你安排了相親對象。”
陸如冰打了個指響,“大長腿金波浪,長得漂亮文化水平高,站在你身邊,襯得你就像個土老板。”
陸在清忍無可忍,“滾!”
“說真的。”陸如冰聳聳肩膀,“我隻是來知會你一聲,過陣子估計就喊你去見麵了,據說也是海歸呢,你倆床上可以英語交流。”
“……”
陸在清腦門突突直跳,“你喊媽趕緊別給我找些雜七雜八的人了,我又不著急……”
“沒辦法,我不結婚。”陸如冰道,“我媽就是拿菜刀架我脖子上,我都不結婚。那她隻能拿刀架你脖子了。”
“……”陸在清對自己大姐感到十分無語,“你和她能不能別自作主張?我他媽缺女人嗎?我還沒玩夠呢……”
“沒玩夠是一回事。”江凜在一邊笑著說,“總歸得讓家裏人安心,訂個婚也是好的。”
陸在清大爺似的腿一翹,往沙發上一靠,“不幹。”
“為什麼?”陸如冰立刻犀利地問道,“是不是還惦記楚歌?”
陸在清過去拿酒杯的手一頓,“怎麼可能?”
“那你為什麼不去?你有什麼理由不去?見了麵哪怕不想結婚,感覺不錯的話你倆互相為愛鼓掌一下不好麼?”
為愛鼓掌這種說法真是新鮮啊……直接說啪啪啪是會死嗎!
陸如冰笑眯眯撐著下巴,“這樣正好……給你找個新歡,還能夠走出楚歌的陰影。”
陸在清粗著嗓子道,“我再說一遍,我根本沒有什麼陰影,對楚歌也不惦記!”
“哦,不上套兒。”
陸如冰看了江凜一眼,“那我沒招了,咱媽估計過幾天就給你打電話,你就應付一下她吧,她也是為你好。”
陸在清不說話,陸如冰拔高聲調,“聽見沒有?要是覺得無趣就收收心,成家立業!老是外麵浪,覺得很有麵子是不是?我告訴你,這社會男女平等,你別得意自己睡的女人多——女人眼裏,你也是個被人睡遍的破鞋。”
“陸如冰你覺得我他媽不敢打你是不是!”
“你有本事打我試試!”
陸在清看了眼江凜,“江凜幫你,二打一,不公平。”
“我站這兒讓你打。”陸如冰翻了個白眼,“就虎虎身邊人呢,你從小到大什麼脾氣我不知道?”
陸在清又不說話了,喝了口酒,不期然想到了楚歌。
楚歌這種人一沾酒就要醉,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總是喜歡小聲喊他陸少,要是真的不開心了,會連名帶姓喊他陸在清,所有的情緒都那麼清白明顯。
陸在清覺得,楚歌這人又虛偽,卻又特別鮮活。
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陸在清總算開口說起了這件事兒,“今兒去醫院,看見楚歌和柴業了。”
“哦。”江凜和陸如冰等著他繼續講下去。
“然後……”陸在清頓了頓,“他倆談朋友了。嗯,就這樣。我也沒什麼不樂意的,反正就是,他們在一起了,關我屁事。”
“……”江凜和陸如冰對視一眼,過了一會陸如冰故意道,“挺好的,柴業看著挺會照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