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味道越來越濃鬱，整個城市忙碌的氛圍和張貼的紅色使這個冬天有了一絲溫度，王偉鎮有些日子沒有去大媽那裏轉轉了，正好今天白潔下早班去接馮九九下班，自己可以抽出空來去大媽那裏飽餐一頓，下班後王偉鎮去百貨超市挑了一隻白條雞，一把幹蘑菇，合計著用大媽哪裏剩下的幹粉條做一頓小雞燉蘑菇，這可是王偉鎮的拿手好菜。
王偉鎮圍上大媽的圍裙，開始在灶台上大展身手，一邊將蔥薑蒜切片切段，一邊跟大媽吹噓自己燉雞的功底，從選材用料到時間把控捎帶腳的再吹噓一番自己的技藝，大媽喜歡聽他嘮叨，自打兒子結婚，丈夫去世，耳朵邊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現在有這麼個碎嘴子倒也是顯出了耳朵的作用，大媽就像一個捧哏一樣應和著他，好讓他的嘴能多禿嚕出幾個字來。
燉雞是個熬時間的事情，大媽給王偉鎮倒上一杯熱茶，在等待中聊起了家常。
“多久沒回過家了?”
“近一年了吧得。”
“一點不想家嘛，這麼長時間不回去看看。”
“也想，但我一光棍漢，事業上也沒亮點哪敢回去。”
“傻孩子，這些都不是借口，常回去看看哪怕是回去拌幾句嘴，一家人你得讓他們覺得你在。”
王偉鎮陷入思緒之中，久久沒有回應。
廚房裏的燉雞傳來咕嘟嘟的冒泡聲，大媽繼而問到：“你年紀也不小了，咋不結婚呢？”
王偉鎮對於這個問題已不知搪塞過幾多回了，以至於耳朵接收到這條指令後嘴巴便會說出那條被放置在意識深處的借口“現在沒車沒房的，那個姑娘肯跟你啊！”
以往此話一出接下來必然會將婚姻話題逐漸過渡到大環境上，可偏偏大媽不是一般俗人，大媽追問到：“你就沒有一個喜歡的姑娘嘛！”
這句話被說出時稀疏平常，與之前的每句話一樣沒有波瀾，這隻是一個問句，但對於王偉鎮來說這句話更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被時間塵封的記憶。
王偉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又不好意思的問大媽：“您老相信愛情嘛！”
大媽也樂了“啥是愛情，你跟我說說！”
被大媽這麼一問王偉鎮也是一時語塞，自己從未思考過愛情的概念，隻知道它是異性相吸所產生的一種美好的東西，但自己作為出題人又不能給答案寫個略字敷衍了事，隻好硬著頭皮說：“就是一種感覺，很美好，眼裏心裏都是那個人。”
話音剛落大媽追問到：“說說你眼裏，心裏的那個人吧！”
王偉鎮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此時的氣氛促使他不得不說下去“那是我很小的時候了，有個女生不吵不鬧，就坐在那裏，眼睛大大的笑起來又變成彎彎的，有時候也會鬧，清爽自然，開始我並未動心，我們隻是普通朋友，直到後來我的人際關係出了問題，隻有她還是依舊如初，我心動了，也懦弱了，當時我的認知也是有問題的，等我說服自己勇敢起來已經為時已晚，畢業了，情書才遞了出去，被拒絕是必然的，我當時也是自卑的，但還是賴皮著纏了一段時間，最後終於就隻擱在了心裏。”
王偉鎮這些話都是下意識說出來的，未經過加工，不免顯得有些囉嗦。
大媽話鋒一轉微笑道“難道這就是你不結婚的原因嘛！為了少年時的那個她?”
回馬槍的殺傷力是一劍封喉的，打死王偉鎮也想不到大媽會把問題殺回來，王偉鎮沉思片刻說：“我不知道，我想應該不是，我隻是想再找到那種感覺然後抓住它不再放手。”
大媽這次沒有追問，揚了揚頭說：“我三十幾歲的時候，一個偶然開始學習了古箏，我記得當我第一次有節奏的彈出音符的時候，我感覺周圍死寂的空氣開始流動了起來，我感覺到生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那幾個簡單的音符是那麼的悅耳，那幾天裏我看到的世界都是彩色的，流動的，美好的，我想你說的感覺應該就是這種感覺，不過後來隨著技藝的精進當我再談起那幾個音符的時候雖然依舊悅耳但是已經沒有當時的感受了，不過後來倒也有過幾次那種感受，那都是我能理解更深的樂理的時候了，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所說的那種感受隻不過是打開感官的初體驗，現在你已經足夠豐富了，再想去抓住那種感覺需要更深層次的了解一個人，所以你不防找個你看著順眼的姑娘多接觸接觸。”
王偉鎮無言，他組織不出能夠與之抗衡的話語，好在這時手機裏的鬧鍾響了，王偉鎮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抽身說“好的，能有機會我一定抓住，現在您老先嚐嚐我頂尖的手藝”說著嘻嘻笑著去往廚房。
香菇的味道被熱氣帶了出來，被醬油渲染的雞肉看起來秀色可餐，就連碗裏的雞湯都在盡力的展示自己。
大媽夾起一個雞翅放入嘴裏，牙齒還沒來的及用力單憑吸力已將翅肉吸入嘴裏，最後牙齒將翅根脆骨咬下，榨幹了這根雞翅的價值。
“怎麼樣，還可以吧！”王偉鎮眼巴巴的看著大媽問到
“你還真有兩下子，這雞肉燉的咋這軟爛入味呢！”大媽中肯的評價到
王偉鎮臉上的笑容漸漸展露出來，嘴裏的功夫也跟著跑了出來：“嘿，大媽您是不知道，我這手小雞燉蘑菇，那可是一絕，我擱家一做香味順著煙筒跑出去，我們村的都得來找我求口湯喝！”
一老一少，一逗一捧，一說一聽，兩雙筷子兩碗飯，兩張笑臉兩個點。
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其中閑聊占了一個半小時，大媽留王偉鎮過夜，但王偉鎮執意回宿舍，大媽隻好作罷。
走出小區，點燃一支香煙，吹在臉上的寒風讓人清醒了不少，吹走了王偉鎮吐出的香煙也把王偉鎮的思緒帶回了剛剛的對話。
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是可怕的，但是感情這個東西卻是那麼虛無縹緲讓人捉摸不定，它來的時候明明就在眼前，小心翼翼去抓卻撲了個空，明明當時我們交換了真心，可怎麼卻隻是在當時，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成為過去，也許我們的感情一直都是發散的，我們確實觸碰到了，但那卻隻是千絲萬縷的感情線的一根分支。王偉鎮這樣想著，想著生命中過去曾真切的瞬間，想著曾真切感受生命價值的瞬間，想著曾經交互過的真切的眼神，不禁感慨到自己那顆曾想要托付的真心總是在整裝待發時丟失了方向。
王偉鎮用腳尖來回攆著煙頭，他想到了馮九九，那個敢於掏出真心的姑娘，此刻王偉鎮覺得她是勇敢的，而自己早已不知在何時丟失了掏出真心的勇氣，就像他不知自己在幾何時認為這種勇氣是愚蠢的，但此刻王偉鎮敬佩這個愚蠢的姑娘，寒風中王偉鎮掏出手機在群裏發到“九九，明天我去接你下班”
馮毅：“難得主動！不容易，不容易”
馮九九：“好的，鎮哥，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