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玨說著，嘴角蜿蜒出一條黑色的血跡。
林憶看著心如刀絞，緊緊抱住他一刻不懈地給他輸著靈力。
明明眼前之人就是自己，可燕玨卻完全記不得發生過這些事。不過那根簪子他卻還記得，那是他在向師尊表明心意時準備送給師尊的，可是那日他莫名其妙地昏睡，醒來後就被雲霄宗的追殺，倉皇間也不知道那根簪子究竟遺落在何處。
那群山鬼又開始叫嚷：“你看你看！你死了！你師尊抱著你，他也死了！”
燕玨回過神來又看向湖邊，果然他的身形開始消散。師尊抱著他，臉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痛苦表情。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太過詭異，他怕是會為仙人的眼淚感動到崩潰。
師尊抱著他，像兒時一樣抱著他，他的唇輕輕貼在他的額頭上。
燕玨鬼使神差地摸向自己的額頭，好像感覺到那柔軟的觸感。
但眼前之景讓他來不及回味，因為他看到了那從師尊身上散出的仙力。
那是師尊的命力！師尊這是！這是！
他幾乎就要衝上前阻止，卻被藤蔓牢牢鎖住了後頸。
山鬼興奮地叫嚷著：“啊啊啊啊！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果然師尊在將命力傳給他之後魂魄就慢慢消散，隻留下一具空殼倒在地上。
而那本該死去的燕玨卻從死亡中醒來，眼睛混沌，似是見林憶心生不爽，居然一腳把他踢進了湖裏。
燕玨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白眼狼！白眼狼！仙人養了一個白眼狼！”
山鬼們唱著跳著舞著，將燕玨環在了中央，尖銳的聲音唱著恐怖的歌。
燕玨渾渾噩噩，早已分不清現實和環境，他湊到湖邊伸手去勾那具屍體手裏的木簪，半個身子都栽進了湖裏。
“跳下去！跳下去！”山鬼的叫聲更加瘋狂。
燕玨閉上眼，放任自己跌落湖中。
“滾開！！！”
一聲暴喝傳來，接著便是一道藍光，燕玨感覺自己的脖頸處突然鬆開了禁製，自己的整個身子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轉過身，看到的是正皺著眉的林憶，林憶將手摸向他的天靈，驅散了方才控製他的夢魘。
“怎會著了山鬼的道？”
林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他疑惑著收回手，卻被燕玨一把抓住。
“師尊……”
燕玨哭了，千年的委屈和埋葬在記憶深處的過往在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統統爆發了出來。
他緊緊摟著林憶的腰，勒得很緊。
“師尊……師尊……”燕玨委屈道，“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
千年前，是他太過瘋魔，一心想要神仙動情，他將林憶引到這片樹林，將木簪子送給了他。
高貴的仙人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他。
因而他惱怒，怨恨，恨天恨地恨林憶，恨上了邱道然和楚河山。
這股恨意太過強大，山鬼最會迷惑人心，被這情感所吸引，幾乎是第一時間找上了他。
就在林憶轉身離開的那一霎那，山鬼便引誘他跳進湖中化為養分，而他看著林憶的背影也是越看越恨，直接轉身縱身躍入湖中。
縱使林憶法術高超也沒料到燕玨會突然發瘋，等他反應過來撲到湖邊時，燕玨已經被山鬼吸收了大半。
他將燕玨被腐蝕得惡心的身體撈了上來，最終還是沒忍心再次拒絕這個可憐的小徒弟。
他接過簪子攥在手心，好像抓住了和這人世間最後一絲留戀。
師父和師叔的禁錮被衝破了，恢複了一絲人性的林憶埋首在那個對他種下情愫的小徒弟胸前，向天道承諾以命換命，以他的隕落換燕玨的生機，代價是永遠不讓燕玨知道他死去的真相。
燕玨醒來後，雙目不能識人，居然將辛苦救他的師尊踹進湖裏。隻有方才把他拉進地獄的恨意，支撐著他回到雲霄宗大開殺戒。
再後來便是匆忙地逃竄，他回到魔界，掉落進血池，吸收了祭品的生力……
從來沒有什麼惡人，一切的不幸都來自於他自己。
林憶安撫地拍拍燕玨的腦袋，示意他鬆手，隨後目光掃過那群瑟瑟發抖的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