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還記得麽?”寶釵想道:“是了。
你們說測的是當鋪裏找去,如今才明白了,竟是個和尚的‘尚’
字在上頭,可不是和尚取了去的麽。”王夫人道:“那和尚本
來古怪。那年寶玉病的時候,那和尚來說是我們家有寶貝可解,
說的就是這塊玉了。他既知道,自然這塊玉到底有些來歷。況
且你女婿養下來就嘴裏含著的。古往今來,你們聽見過這麽第
二個麽。隻是不知終久這塊玉到底是怎麽著,就連咱們這一個
也還不知是怎麽著。病也是這塊玉,好也是這塊玉,生也是這
塊玉——”說到這裏忽然住了,不免又流下淚來。寶玉聽了,
心裏卻也明白,更想死去的事愈加有因,隻不言語,心裏細細
的記憶。那時惜春便說道:“那年失玉,還請妙玉請過仙,說
是‘青埂峰下倚古鬆’,還有什麽‘入我門來一笑逢’的話,
想起來‘入我門’三字大有講究。佛教的法門最大,隻怕二哥
不能入得去。”寶玉聽了,又冷笑幾聲。寶釵聽了,不覺的把
眉頭兒肐揪著發起怔來。尤氏道:“偏你一說又是佛門了。你
出家的念頭還沒有歇麽?”惜春笑道:“不瞞嫂子說,我早已
斷了葷了。”王夫人道:“好孩子,阿彌陀佛,這個念頭是起
不得的。”惜春聽了,也不言語。寶玉想“青燈古佛前”的詩
句,不禁連歎幾聲。忽又想起一床席一枝花的詩句來,拿眼睛
看著襲人,不覺又流下淚來。衆人都見他忽笑忽悲,也不解是
何意,隻道是他的舊病。豈知寶玉觸處機來,竟能把偷看冊上
詩句俱牢牢記住了,隻是不說出來,心中早有一個成見在那裏
了。暫且不題。
且說衆人見寶玉死去複生,神氣清爽,又加連日服藥,一
天好似一天,漸漸的復原起來。便是賈政見寶玉已好,現在丁
憂無事,想起賈赦不知幾時遇赦,老太太的靈柩久停寺內,終
不放心,欲要扶柩回南安葬,便叫了賈璉來商議。賈璉便道:
“老爺想得極是,如今趁著丁憂幹了一件大事更好。將來老爺
起了服,生恐又不能遂意了。但是我父親不在家,侄兒呢又不
敢僭越。老爺的主意很好,隻是這件事也得好幾千銀子。衙門
裏緝贓那是再緝不出來的。”賈政道:“我的主意是定了,隻
爲大爺不在家,叫你來商議商議怎麽個辦法。你是不能出門的。
現在這裏沒有人,我爲是好幾口材都要帶回去的,一個怎麽樣
的照應呢,想起把蓉哥兒帶了去。況且有他媳婦的棺材也在裏
頭。還有你林妹妹的,那是老太太的遺言說跟著老太太一塊兒
回去的。我想這一項銀子隻好在那裏挪借幾千,也就夠了。”
賈璉道:“如今的人情過於淡薄。老爺呢,又丁憂,我們老爺
呢,又在外頭,一時借是借不出來的了。隻好拿房地文書出去
押去。”賈政道:“住的房子是官蓋的,那裏動得。”賈璉道:
“住房是不能動的。外頭還有幾所可以出脫的,等老爺起複後
再贖也使得。將來我父親回來了,倘能也再起用,也好贖的。
隻是老爺這麽大年紀,辛苦這一場,侄兒們心裏實不安。”賈
政道:“老太太的事,是應該的。隻要你在家謹慎些,把持定
了才好。”賈璉道:“老爺這倒隻管放心,侄兒雖糊塗,斷不
敢不認真辦理的。況且老爺回南少不得多帶些人去,所留下的
人也有限了,這點子費用還可以過的來。就是老爺路上短少些,
必經過賴尚榮的地方,可也叫他出點力兒。”賈政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