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霞山怎麼了?”
“你不知?”灰狐狸表情神秘,壓低聲音道:“我表兄說,這霞山乃是從前神君句龍投劍所化,靈氣甚重,往深處走,妖邪可多了去了。”
“句龍?”我想了想,記起那時鮮物車上的議論。我看看灰狐狸:“你不也是妖物。”
灰狐狸瞪起眼,小臉霎時漲紅,分辨道:“爺爺修的是善行,可不是那等害人的壞妖!”
我覺得有趣,可仍覺得不明白:“可此山既是神跡,怎成了妖物聚集之所?”
灰狐狸歎口氣,滿臉感慨:“這些神君們都不愛管事哩,我祖父說他們幾百年都不曾顯靈,也不知魂遊何處了。”
那神色深沉,放在一張女童的臉上顯得很是滑稽,我不禁笑起來。
“話說,阿墨怎不跟來?”灰狐狸歪歪腦袋,問道。
我剛要答話,這時,有人朝這邊喚了聲 :“那婢子,快來盛酒!”
望去,香棠正朝這邊招手。
旁邊沒有別的侍婢,我躊躇片刻,雖不情願,還是走了過去。
“換上。”香棠指指案上的酒壺。眼睛看也不看我,隻將一張臉對著麵前的人繼續笑,我看去,隻能見到花團錦簇的發髻和一雙描得高高的眉毛。
我也不說話,彎腰去換空壺。才低頭,案前那人的麵容落入眼中,我愣了愣。
他瞅著我,柳葉長眉下,雙目似笑非笑。
我的呼吸幾乎凝住。
“換了就退下。”香棠冷冷地說。
我有些不知所措,應了聲,拿起空壺就轉身走開。
“這婢子粗笨了些,回去定好好□……”身後傳來香棠軟綿綿的話音。我聽到妖男在笑,像被什麼追著一樣,加快了腳步。
心裏很是惴惴,砰砰地跳。
妖男怎麼出現在此處?
我心煩意亂,才轉過食帳,衣角突然被扯住。
我嚇了一跳,回頭,卻見是灰狐狸。
她臉色陰沉,似乎很是暴怒:“方才席上坐的那人你可看清了?”
“嗯?”我一怔。
她咬牙切齒,拳頭緊握:“他就是那臭方士,這番送上門來,爺爺定要報仇!”
第八章
狐狸說要去找妖男報仇以後,就不知道鑽到哪裏去了。
我一點也不想再遇見妖男,瞅著四周無人注意,遠遠地躲開了這宴樂之地。
天氣已近四月,草木繁茂。來霞山踏青的人,除了棲桃弟子和賓客們,還有不少。我往偏僻些的地方逛了逛,仍然能見到三三兩兩的遊春之人在樹叢間往來。
“人真多呢。”
我聽到有聲音從頭頂傳來,抬頭看去,是幾隻鳥兒在樹梢上嘰嘰喳喳。
“可不是。人真矯情,哪裏不是春,非要來山裏吵鬧。”
“這小女子穿得好生樸素,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婢。”
似乎在說我。不管它們,我繼續往前走。
“說起小婢,前麵的才叫好看,個個穿羅裙。主人似乎是京城裏的左相。”
鳥兒們的話語零零碎碎,傳入我耳中卻如驚雷。
腳步倏而止住。
我望向前方,隻見竹林半掩,笑語陣陣,似有許多人在那邊。
好一會,我邁開步子,輕輕地朝那裏走過去。
屏風前陳著一張鑲嵌螺鈿的大榻,那個我一兩年才能見到一次的人坐在上麵,臉孔一點沒變,所不同的是,他身上的來大宅時的樸素衣袍,而是像個真正的貴家主人一樣穿著寬闊的鶴氅,織錦上的光澤簇新。兩名歌伎在旁邊輕吟淺唱,他神色閑適,對坐的盛裝婦人將酒盞遞去,他接過緩緩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