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會,我覺得頭腦有些發脹,尋著樹蔭下的一塊青石坐下。
午後柔和的風緩緩拂過,花草樹葉隨風搖曳。我忽然覺得這聲音好聽極了,好像許多人在輕輕地吟唱,高高低低,似遠似近地彙聚一片。
我聽著這聲音,唇角不禁揚起,發脹的頭腦似乎也舒緩了許多。身旁的幾株虞美人在風中微微擺動,我望去。那朵朵花兒在眼前,似乎微笑地看我……
“你是誰?”一個童稚的聲音忽而響起。
我抬頭,隻見麵前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個總角小童,兩隻眼睛將我上下打量。
“小公子。”一個侍婢打扮的人急忙地跑過來,見到我,似愣了愣。
“她是誰?”小童指著我,大聲問那侍婢。
侍婢看看我,又看看園中那屋舍,似乎了然。她麵上浮起笑意,向我一禮,對那小童道:“這位是女君,小公子該喚長姊呢。”
“長姊?”童子一怔:“可我長姊是……”說著,他忽然眼睛一亮,看著我,臉上露出厭惡的笑:“你就是那離家出走的賤人吧。”
話才出口,侍婢陡然變色,急忙捂住童子的嘴巴。
我看著他,眉梢揚起:“什麼?”
“小公子不懂事呢!”侍婢又是尷尬又是發急,一邊紅著臉對我賠罪一邊皺眉對那童子道:“小公子不可胡說!”
童子卻一下掰開那侍婢的手,大聲道:“我未胡說!母親說了,她才不是我阿姊!是賤婦生的……”
話音未落,小童被我一推,猛然跌坐在地上。
他似毫無預料,愣愣地睜大眼睛看著我,片刻,嚎啕大哭起來。
侍婢看著他,又看看我,臉色刷白。
我不理會那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罵的童子,隻微笑地轉向侍婢:“你看到了什麼?”
侍婢神色陰晴不定,片刻,囁嚅道:“婢子……婢子什麼也沒看見。”
我看著她,莞爾不語。
那侍婢不敢停留,像看鬼一樣看我,抱起那童子就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園門外,我看著那邊,再看看身旁的虞美人,伸出手指輕輕撫過那鮮豔的花瓣。
方才那童子的話雖惹怒了我,卻是真心話,左相夫人和這宅子裏的其他人到底怎麼看我,從那童子嘴裏便可虧得一二。
“女君……”阿芙捧著一束花從樹後轉出來,看著我,有些憂慮:“那可是主公最疼的小公子呢,你……”
“無妨,不會有事。”我笑笑,起身整整裙裾:“回房吧。”說罷,轉身朝屋子那邊走去。
北海王是個寶。
我隻要在父親麵前做出願意安安穩穩一心一意待嫁的樣子,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用在乎。
小童有沒有回去告狀我不知道,左相府對我的看重卻是明顯的。
那天之後,父親和左相夫人又陸續來過幾次。左相夫人看到我,依舊滿麵慈愛,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
她不覺得難受,我自然奉陪,輕聲細語,溫馴得像一隻白兔。而父親看我的神色,也漸漸平和許多。
我的待遇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每餐的食物精心炮製,餐後還有溫補的湯水送來,我想要些什麼,隻要讓阿芙稟報一聲,有求必應。
相對的,新婦嫁前必要誦習的女經也送了來。我不以為意,這些東西母親多的是,我還小的時候她就要我背誦。母親這一輩子算是實實在在按著女經裏說的做,我看在眼裏,對那些大道理已經嗤之以鼻。可如今他們卻還想著要我學,卻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