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聽到那呼吸被驚起的聲音,忙道:“若磐,是我。”
若磐平靜下來,隻見那雙金色的眼睛在夜色裏泛著微弱的光。
片刻,燈亮起來,若磐舉著燈盞,訝異地看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若磐,陪我坐坐可好?”
若磐目光清澄,片刻,道:“嗯。”說著,把燈盞放在旁邊一張簡陋的案台上。
我抿唇笑笑,隨他在案台旁的茵席上坐下。
雷聲轟轟地傳來,我坐定,看看若磐,他也看著我。
我彎彎嘴角,看向麵前,燈火晃動,在粗糙的案台麵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若磐可有父母?”少頃,我問。
“不知。”若磐道。
我一笑:“你比我好。”
室中一陣沉默,片刻,忽然聽若磐說:“他們自有命數,你莫太悲傷。”
我抬眼,若磐看著我,金色的眼睛光澤淡淡。
我搖搖頭,浮起一抹苦笑:“我並非悲傷,若磐,就在上個月,我還恨不得我父親在這世上消失得幹幹淨淨,可真到了這時,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
一陣涼風帶著語氣,從門外吹進來,燈火搖曳不停。
“總會過去。”過了會,若磐道。
我望著他平和的眼睛,忽而有些怔忡。
“……總會過去。”許久以前,也曾有人這樣看著為種不好寶霓花而沮喪的我,微笑著說過同樣的話。
外麵的雨聲愈發大了,引得思緒漸漸延伸,那衝入水中的身影似乎又在眼前浮起。頭愈加地脹痛起來,我忙將兩手蜷起拳頭,用力地按在額邊。身後有些動靜傳來,我望去,卻見若磐變作了巨獸,伏在地上,兩隻眼睛看著我。
我似乎讀懂了他目光中的含義,看看他的背。
若磐耳朵動了動。
心中湧起一陣暖意,我轉過身體,向後靠在他的背上。
柔軟的觸♪感傳來,帶著融融的溫暖,久違而舒暢,我閉上眼睛,覺得那暖意將自己包圍著,能把所有的不快都通通消解。
“若磐,”我睜眼望著頭上黑黑的房梁,喃喃道:“無論神或人,無論愛恨,終有一日都會消散,可對?”
雨水被風掃過房頂,嘩嘩作響。
我等了許久也沒聽到若磐的回答,困意上湧,隻覺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
夜裏,我被一陣凶狠的雷鳴驚醒。
屋子裏漆黑一片,身上卻很暖和,軟軟的。隔著背,我能聽到若磐綿長起伏的呼吸聲,似睡得正熟。
心頭一陣安定,我唇角不禁揚起,歪著頭閉上眼睛。正想繼續再睡,忽然,一陣滴答聲傳入耳中,清晰極了。
是屋漏,我登時醒過神來。
我摸著案台找到燈盞,幸好燈油還有,我將它點著,眼睛被光芒照得眯起。
朝四周的地麵看看,隻見幹幹的,沒有落水的痕跡。
那嘀嗒聲仍然傳來,我連忙又走向一旁,把簾子拉開。
著簾子把房屋隔作兩間,外間給若磐,內間則擁來放置
我將油燈往裏麵照了照,子螭的凡體仍好好地躺在床上,胸口卻洇濕一片,屋漏的水正好落在了那裏。
我一驚,想去叫醒若磐。才轉身,又覺得若磐今日也累得很,這點小事,似乎也不必勞動他。
把那身體拖到地麵的茵席上就好,雨水且用桶接著,明日再說。
心裏打好主意,我把油燈放在一旁,走到床前。
這身體沉得很,所幸的是我還拉得動。我板著他的雙臂,發盡全身力氣往床下拖,未幾,隻聽一聲沉沉的落地之聲,那身體終於被我拖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