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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腳下,滄溟濤聲起伏,深邃的顏色延綿無際,與天邊的寶藍相交,粼粼映著日頭。
又夢到了。
我望著頭頂,深吸口氣,片刻,緩緩在藤榻上躺下。
風涼絲絲地拂在臉上,眼角澀澀的,我摸去,水跡洇在指頭。
“嗷嗷……”有什麼靈活地爬上了我的藤榻,我側過頭,一隻身體圓乎乎的小狐狸站在榻沿上看著我,烏溜溜的眼睛滿是好奇,毛絨絨的尾巴一動一動。
我支著身體坐起身來,將它拎到懷中。
“阿團,”我撓撓它的下巴:“怎溜出來了?母親呢?”
阿團望著我,嘴裏仍“嗷嗷”叫喚。
“果真在這裏。”一個惱怒的聲音突然傳來,阿團被一隻手提了起來。初雪站在麵前,撅著嘴瞪它:“又偷吃油餅!”
阿團“嗷嗷”的叫喚,求助地望向我,這時我才看清,它嘴邊果然沾著些油餅的碎屑。
“求誰說情也沒用!”初雪“哼”一聲,佯怒地往它屁股上打了一下,卻似小心至極,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不禁笑起來。
阿團是妖男和初雪的第一個孩子,去年出生,還不會說話,卻跟初雪一樣愛吃油餅。
初雪抱著阿團在藤榻上坐下,看著我,嘟噥道:“你好久不來,一來卻就是睡。”
我笑了笑。
“阿芍。”初雪拍拍阿團的腦袋,瞅瞅我,支吾地說:“嗯……子螭,真的死了麼?”
我抿抿唇角,片刻,搖頭:“不知道。”
若磐化作天狗吞日,相柳隨共工神力而亡,子螭卻消失了。
無蹤無跡,也沒有句龍那樣的九色巨虹。
天庭許多人說他已經死了,可是我不肯相信。
天狗吞日,斧正萬物。子螭與昆侖璧本非一體,說不定昆侖璧在那一刻碎裂,卻反而能夠使得子螭的元神保留下來。這個想法,博聞強識如北鬥星君,聽過之後也未否認有此可能,但他仍勸我要往實處看。
說我逃避也罷,固執也罷,我總覺得他不會這樣什麼也不交代就離開,終有一日他還會回來。
“前些日子,南海龍君曾路過此處。”初雪小聲說:“嗯……他說你忙得很,讓爺爺勸勸你。”
我沒有答話。
子螭不會回來的事,連南海龍君也默認了。
他說:“神君早已知曉時日無多,天庭事務,也早已交托完畢,以防身後無序。相柳那般謀劃,本無論如何都是死局。你用金刃使天狗複蘇,一切方得扭轉,也算成全了神君心願。”
我那時聽到這些話,雖無言以對,卻仍一意孤行。
子螭隻要沒有死去,終有回來的一日,即便昏迷隱匿,天地間也總會有他的氣息。那日之後,我遊逛在天地間,碧落黃泉,無時無刻不在尋找。
神仙的日子無窮無盡,幾十上百年常常不放在眼裏。子螭離去到現在,人間不過幾十年,可在我看來卻像幾千年一樣漫長。
說起這些,方才睡了一覺,精力恢複了了不少,今日也不能偷懶。
我摸摸阿團的頭,站起身來。
“阿芍又要走?”初雪訝異地望著我。
“嗯,”我伸伸手臂,說:“北極之地還未去過,要去走一走。”
初雪目瞪口呆。
“你們這些神仙啊,”她歎了口氣,皺皺鼻子:“還是臭方士說得對,登仙也不一定有現在過得好。”
“又要去何處?”這時,我忽然聽到妖男悠然的話音傳來。
轉頭,隻見他正走來,身後還跟著一人。
目光倏而定住。
我望著那裏,一時怔忡。
若磐看著我,金色的眼睛明澈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