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空白。他總共沒有說過幾句話,走過幾步路,昭王卻從那大片大片的空白裏,看出了些別樣的東西。
在那種境遇裏,他沒有自命清高,沒有自艾自憐,從不斤斤計較,也從不遷怒下人。那些日子裏,去和他“清談”的人裏,也不乏別有用心的人物,而他對於那些試探示威示好都安然以對,無動於衷。
他卻不是不懂得。傅漢卿的寥寥數語,已經讓昭王能夠判斷出,他其實是可以很聰明,很敏銳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寧可將自己的聰明敏銳都收藏了不用,反而任由人百般擺布於他。於是,昭王好奇了。
她第一次見到傅漢卿,不是在國宴之上,而是在驛館裏。她自然是喬裝成別的身份去的,屬於見了傅漢卿,口稱“禍水”,轉身而去的人中之一。當然,恐怕,她是唯一一個再沒有回去過的。那一次,其實,她是失態了。當她迎麵撞上傅漢卿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猝不及防下,她落荒而逃。
有一雙同樣清澈的眼睛,她深深記得。曾經,三歲的弟弟一手牽著她衣服,一手掀起了裙子,露出屁股前麵那粉嫩嫩的一團,仰麵看著她,睜了那樣清澈的眼睛,大聲地問她:
“姐姐?為什麼我下麵比你們多了條肉♪肉?好醜啊!”
第二天,一直被小心翼翼,瞞了所有人,當成女孩兒養在母親身邊的小弟,因為“急病”夭折了。
抱著弟弟已經冰冷僵直的小身體,一遍一遍擦拭淨他眼耳口鼻中漫溢出的黑血,母親一下子老了二十歲。她沒有熬過那個冬天。
那樣的清澈意味著什麼,保持那樣的清澈,要付出的是怎樣的代價!
她畢竟不是男人。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中,有不忍。有她負擔不起的不忍。所以,她逃了。不敢去靠近那種讓她軟弱,讓她覺得可以安心脫下一切偽裝,靜靜依偎休憩的清澈。那一刻,她不想利用,不想抹殺,不想見證傅漢卿眼中執著的清澈在摧折中消散。可是,他實在是多麼方便利用,利用起來效果又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啊。所以,她終於還是要收斂起那一點不忍,不擇手段地利用他。
傅漢卿打了個飽嗝,又灌下一杯清茶,抹了抹嘴。
昭王苦笑:“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為什麼你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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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寵篇續十八】坦誠相見
傅漢卿打了個飽嗝,又灌下一杯清茶,抹了抹嘴。
昭王苦笑:“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為什麼你不走?”
傅漢卿道:“怎麼走?我身上那麼大一個罪名,去信昌君那裏豈不是給他添麻煩。”
“哦?”雖然昭王已經打算好了,傅漢卿說什麼理由她都不必驚訝,還是忍不住挑了下眉:
“你倒是很替他著想。”
“我自然是要凡事替他考慮,一切以他為先,一心伺候他,保護他,照料他,為他犧牲,為他流血流淚也在所不惜……”
“你?你會凡事替人考慮,一切以人為先,一心伺候人,保護人,照料人,為人犧牲,還流血流淚?”
昭王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他。明明還是那個能躺著就不坐著,能走路絕不跑步的家夥啊?眼光落在仍然沾他臉頰上的兩顆點心渣滓上,終於撲嗤笑了:“你什麼時候轉的性?我怎麼沒看出來?”
“呃……”傅漢卿有些心虛。“我不像是這種人麼……”
昭王兩眼望天。“有能飛上天的豬麼?”
傅漢卿鬱悶。“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難道說,我真的就不可能合格地愛上一個人?”
“努力?合格?你難道些什麼?我沒聽明白。”
“愛人啊!愛一個人,不就是要做那些嗎?”
昭王有種要暈倒的感覺。“不要告訴我,你這個懶散清淡,萬事不上心的家夥,天天腦子裏居然在琢磨該怎樣去愛人?而且琢磨出的還是這樣一個結論?”
傅漢卿汗顏。“不是我琢磨的,書上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