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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節(1 / 2)

沒有到處掛滿刑具,到處喊叫呻[yín],居然沒有人搶著大喊冤枉,這叫他一腔熱血,一片壯誌,可如何表現才好。正焦急間,他想起一人,便問:“那個風勁節應該也押在死牢裏的吧,在哪呢?”

王大寶點頭哈腰著:“風勁節的案子大,被押在最後一間牢裏。”一邊說,一邊在前引路。

這間牢房極大,極幹淨,牆上還開了幾處成人無法鑽過的小窗子,采光也是很不錯的。一人半躺半坐在牆角,身上的囚衣幹淨得讓人懷疑是不是每天清洗,手上隨便地戴了條細鐵鏈子,一整本的詩集正蓋在他的臉上,把整張麵孔遮得嚴嚴實實,竟是完全看不到。

王大寶站在牢前叫了兩聲:“風勁節。”

那人卻是動也不曾動一下,竟是沒聽見般。

王大寶在臉上擠出笑容:“太爺,這風勁節大概是看書看得累了,睡著了。他常這樣,一睡下去,打雷也叫不醒。”

盧東覺瞪大眼問:“怎麼會這樣?這裏是死牢吧?這個死囚還真是舒服,一個人住這麼又大又幹淨的一間房,平時居然還能讀書?”

少年兩眼噴火地盯著牢頭,眼睛裏分明在說:“你受賄了,你肯定收好處了。”

王大寶低著頭道:“大人若是看看案卷就知道,咱們縣裏沒什麼大案子,真正的死囚就這一個,其他的都隻是小罪名關進來的,自是不能和危險的死囚關在一起。至於牢房幹淨,這個,原是我們上下差役不願讓犯人太過受罪,所以時時打掃牢房罷了。那風勁節是個愛讀書的人,在牢裏關了這麼久,百般無聊,他的家人也恐他想不開,尋了短見,便拿了些好書進來,讓他可以打發時間,我們瞧著也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就同意了。若是大人覺得不妥,咱們即刻就把這些書全扔出去。”

盧東籬笑問:“他常讀書,經常這樣讀到倦極而眠?”

“是,這個時候,就是在他耳邊敲鑼他也醒不了。”

盧東籬不覺失笑,身在死牢,還能這麼灑脫,還有心情看書讀詩,這人倒是頗為有趣的。

王大寶恭敬地道:“大人若要問話,小人這就進去叫醒他。”

“不必了,他即看書看得這麼辛苦,就叫他多睡一會兒吧。”盧東籬輕笑兩聲,連他也想不到這一番巡獄竟會看到這番情形。卻也沒有多耽誤,再在牢中四下走了走,便與盧東覺回去了。

盧東籬初遇風勁節,是在森冷封閉的牢房裏,他不曾看到風勁節的容貌,而風勁節則根本不知道他的到來。

盧東籬上任第一次巡獄,對濟縣的獄卒留下了頗好的印象,也覺得風勁節是個有趣的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牢房的整潔幹淨,囚犯受到的善待,與獄卒們地道德水準並無幹係,純粹是沾了風勁節的光,是因為風勁節的要求,牢房各處才能打掃幹淨,囚犯們才得到較好的待遇。這其中,風勁節沒少出錢,獄卒們沒少拿好處。

而後來傳遍濟縣關於風勁節身處死牢而不驚不亂,依然讀書習詩的所謂佳話,其實完全是個騙局。

事實是,自從幾天前,與大家喝酒談過一些傳奇,所謂英雄的事之後,風勁節一直提不起精神,總是懶洋洋的。新的縣太爺到任,王大寶也好,其他獄卒也好,家裏的福伯也好,都催了他許多次,讓他快點交待,怎麼討好新老爺,他居然也隻是愛理不理。反正也不覺得在牢裏有什麼不好,過幾天再說吧。這幾天他隻是不斷喝酒,盧東籬到的時候,他正好喝得大醉,人事不知。

王大寶急著去迎接大老爺,忙著踢了別的獄卒在第一時間遮掩。

那獄卒情急之下也沒別的辦法,趕緊把酒壺酒杯酒桌收了,把風勁節拖到牆角,手忙腳亂給他係條鐵鏈子,又用沾濕了水的布蓋在他臉上,這樣可以遮掩掉很多酒氣,再拿本風勁節平時用來教他他識字的詩集往他臉上一擋,就此天衣無縫,基本上隻要大老爺不打開牢門走近來看,是看不出破綻的。

讓大老爺看到囚犯在牢裏讀書,最多罵一句監管不嚴,可要是知道死囚居然可以在牢房裏日日醉酒,那上上下下這麼多人,誰的屁股都逃不過板子了。

盧東籬也算是個為官數年,練達通透地人物了。奈何就連他也萬萬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所以被輕易遮掩了過去。

出了大牢,盧東覺便又迫不及待跳將起來:“大表哥,他們分明是收了姓風的好處,否則怎會給這樣的優待,你怎麼什麼也不說啊。”

盧東籬輕輕搖頭:“東覺,初為官時,我也像你這般一絲不苟眼裏容不得半點灰塵。如今卻知道,這樣是做不了好官的。為官當不失方正,卻不可固執。若過於拘泥,怕是什麼也難辦成了。”

盧東覺喃喃道:“我不明白,明明是他們收了犯人的錢啊……”

盧東籬看看自己年少的小弟,眼中也不知是悵然還是歎息,良久,方道:“若你真的有心官場,那麼,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眼前你還小,這些事,不懂也是無妨。咱們先回去吧。”

盧東覺迷迷茫茫地問:“才出來半個時辰不到就回去做什麼?”

盧東籬笑道:“當然回去辦公務,還能做什麼。積了這麼久的公事,也該開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