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連串大喊:“天王,天王,夜叉王傳話,有要事請天王立刻去商議。”
聲到人到,卻是卓雲鵬領著四五個弟子,飛一般趕過來,也不知是不是這位難得機警一會,眼見這邊情況不對,人還離得老遠,已是放聲大喊。
狄一略一皺眉,終於鬆手讓開。
狄九冷然快步而去。
卓雲鵬見狄九臉色不好,頭都不敢抬起來直視他一眼,隻是垂首恭敬的道:“屬下已為夜叉王安排好了房間,請天王容屬下引路。”
狄九一語不發,信步隨他前行。
他的步子從容,眼中所見,秋毫無遺,耳旁所聞,句句入耳,然而,心卻仿佛還留在遠處,還留在那個他與另一個人,獨成一個世界的房間裏,還留在剛才那一場紛亂的爭持裏。
狄一說“他改變了,你卻不知道。”
有什麼人會在一夜之間改變呢?
但是,他記得,在那一場激烈的纏綿裏,他一直抱著他,一直一直,沒有鬆手。那樣的用力,那樣的炙熱,那樣的真實。
即使冷心如他,想起來時,也不覺淡淡悵然。
他與他,彼此之間,有過了那麼多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言辭和舉措,明天依然未知叵測。
他永遠看不清他的真相,他永遠不知道他哪一句是出自真心,哪一種麵目是本來樣貌。
然而,那一刻的相擁,如此真實,那樣毫無保留的將整個胸膛敞開,那樣毫無遮掩的將整個身體交付。
狄九不知道自己在這一刻發出一聲無聲的歎息,狄九不知道自己在這一刻。輕輕在袖中握拳。
那樣,那樣深沉用力的相擁和融合。直到如今,指尖,仿佛還帶著那人的溫暖。
他記得在整個過程裏。那人都是小心在意的注意他的歡悅,他記得在那顛狂迷亂時刻,那人用極低極低的聲音在耳邊說:“對不起。”
他說了一次又一次,極低的聲音,極悲傷的語氣。
而他,聽見了,卻裝作並沒有聽見。裝作完美的沉醉於那一場顛狂迷亂之間。再無心顧及其他。
“他改變了,你卻不知道。”
胸口為什麼會有觸動?
他改變了嗎?他真的會變嗎、冰冷的頑石也會變嗎?那麼,他為誰而變,是誰令他變?
心中那淡淡的悸動真可笑,他不會是真的相信狄一那可笑的話了吧?
耳旁傳來卓雲鵬的聲音:“天王,夜叉王就暫息在此處。”
眼前房門徐徐打開,夜叉王冰冷的麵容冷然入眼。
狄九平靜的把腦海中那一現即隱的念頭拂去。冷淡的壓下了最後一點微動的心緒,走向那雙同他一樣冰冷的眼眸。
人生如此,世事如斯。
便心中有所觸動,胸中有所明悟。往往世事紛纏,諸務壓下。便是再牽心之事,也要一放,再緩。待回首之時,很多念頭,已渺不可知。很多思緒,已茫不可憶。
也許要等到很多年之後。物是人非,方能驚悟,曾經錯失過什麼。
房間裏並不雜亂,也沒有散發任何淫猥的氣息,所有的一切都是整整齊齊的。傅漢卿安靜的躺在床上,身上蓋了薄薄一層被子。
一切一切,太過平靜,太過正常,然而推門而入的狄一卻是情不自禁的歎息了一聲:“我錯了。”
我錯了,我不該因一時義憤把你從那無知無覺的安全世界裏拉到這太過複雜的人世間,我不該相信狄九能好好同你交談,而給他足夠的時間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