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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節(1 / 2)

她終於試圖和他交談:“你可以多和他說說話啊,多同他說說話,可以幫助他醒來的。”

那一刻,他慢慢抬眼,複又慢慢低眉,極平淡極平淡的輕聲說:“他若是真聽得了我的聲音,恐怕便再也不肯醒過來了。”

他曾負他害他,卻在最後一刻,為他舍棄了一切。

可是在他拔劍而起的那一刻,他已經閉目長眠,再不醒來。

在睡著的人的記憶裏,他們之間,最後的感情,是仇恨,他們最後相望的那一眼,是決絕。

所以,現在,他隻能如此守在他的身旁。守著他在永恒的睡夢之中,恨著他的愛人。

他會那樣望向他,如非必要,卻從來不會接近他。他會在別人離去時,日日夜夜守著他,卻連聲音,都不能讓他聽到。

他不是狄一,可以關切地說話,悲傷的呼喚。他不是狄三,可以微笑著麵對一次次失望,再一次次浪跡天涯。

那一刻,他望著床上沉睡的他,床前安坐的他,忽然間,幾欲落淚。

那一次,他忍不住想要安慰他,很真誠的將他勸解:“你放心,你們這樣照料他,老天有眼,總會被感動的。等他醒來,等他知道了你為他做過的一切,你們總有團圓的一天。”

而他,略微皺了眉,幾分不耐,幾分冷嘲的看向她:“我從沒見老天睜過眼。他醒過來的機會,明明是微乎其微,更何況,就算他醒過來了,我與他,也不會團圓。”

她愕然的睜大眼。

“他醒了,我才能放得下,他醒了,我才可以自己自在的走,等他醒了,我連告辭也不會說一聲,就會離開。”他冷笑:“我與他的性情為人差的太遠,談什麼天長地久。不如早早相忘江湖。”

她手足無措的倉皇退去,不明白這一番善意,為什麼會讓那人如刺蝟般豎起滿身的利刺來反擊。

他就像他的容貌一般矛盾,半是英俊半是醜陋,說是有情,卻又無情。愛著卻不接近,固執的守著卻不肯言悔,不要聚首,以及,那樣弱的身體,卻有那樣傑出的武功。

是的,他的身子極弱。他生命裏所有的健康和活力,在當初的某個瞬間,已經透支的盡了。她是醫者,她知道他一身是病,她知道他的五髒六腑已經沒有一處還是健康的。他每熬過一刻,便受一刻的病痛折磨,然而,他還是這樣活著,一直不肯彎下的腰,一直不肯受人憐的傲,一直不肯示弱的固執。

他的臉色永遠是蒼白的,他總是會劇烈的咳嗽,盡管每一次發作時。他總會用輕功掠向遠方,不想讓人看見。然而,身體不是永遠受意誌壓製的。所以,她偶爾會看到他咳嗽的縮身一團的身影,她偶爾會發現,他的衣角袍袖以及手帕上鮮紅的血痕。

看見了,又回避不及的時候,他便會被他抬頭時淩厲的目光震得動彈不得。

那樣幽極深極黑極的眼眸,透著那樣厲烈的情緒,千千萬萬種的不馴與不甘!似一根堅鋼。在如何頑韌,重視生生給天意磨折到生生斷開,卻又因著天生的傲骨,忍受不了被人看見的狼狽和軟弱。

每一次,她都懷疑,看見了他的軟弱的自己,會讓這被命運逼到絕處的孤狼,撲過來。生生撕裂了去。到最後,他沒有撲過來,或者不是因為憐憫,因為仁慈,僅僅隻是,眼前照顧傅漢卿,還用得上她吧。

不過,他算得上是個合作的病人。雖然不習慣被人查看自己的身體,他還是允許她為他診斷,順從的讓她針灸。安靜的喝光所有她開出來的藥。可是他不肯休息,練功練得過分勤快。

不用守著傅漢卿的時候,他便練功再練功,不眠不休的練功。即使文素依一再告誡說欲速則不達,這樣的練習傷身過重。他也從不停止。

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她是不太清楚的,隻是聽狄一說,現在同他過招,已經撐不過五十招了。然而這樣說著的狄一,神色卻是悲涼。

現在的狄九,武功再高,也不能久戰了。與人交手,無論對手是誰,他若事前五十招不能取勝,就隻有等著被人殺。

狄一一直不明白,他的健康,他的壽數,決定了他不再會有機會去江湖爭雄。便是有天大的野心,也隻得屈從於命運,已經是如此,還要沒日沒夜的練習,殘忍的逼出那個多病身體裏的每一點力量,為什麼?

他不明白,即使問了,得來的也隻是那人極冷淡的一個眼神。

是的,狄九活不長,文素依作為醫者,也同樣清楚。

當年他的身體曾受過極殘酷的壓榨,所以,現在他身上至少有幾十種大大小小總也治不斷根的病纏綿下去,而且還總是整日整夜的睡不著覺。

他不能入眠,所以可以精神亢奮的日以繼夜的去練功,這一方麵讓他的武功突飛猛進,一方麵也讓他的生命更加飄搖如風中之燭。

他偶爾入睡,總是在傅漢卿的身邊。

有時他守在他身旁過夜,不知不覺,就會伏在他床邊入眠。

他甚至會在替傅漢卿擦身洗沐時,不自覺的停下手,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半依在傅漢卿身上,睡過去。

所以,曾經,有那樣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