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燕離身旁,其實已是身倦神疲。那時候,燕離不是皇帝,他也不能確定那個家夥會不會成為皇帝。他隻是累了。
男女情愛,太過紛瑣可笑。他的愛隻能唯一,可帝王家的唯一,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求取。倒情願隻為那男兒義氣,共擔共行這一回,或許,這樣心胸就開闊了。或許這樣,他就不會有太多的私心私意任性狂為。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被張敏欣說動,想試試男人之間的愛情的,卻沒有人知道,那一世,他其實已經怕了愛情,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義。
第二世後,他在小樓休息了將近兩百年。再入人間,卻依然找不回第一世初入人間的銳氣與鋒芒。
兩百年,他卻依然太累太倦,他已經不能再去愛。
所有的傳說裏,愛情都是自私的,所以自有煩惱無窮。而友情是無私的,所以溫馨自在而沒有壓力。不能愛一個帝王,那麼,他總該還可以試試看和一個帝王當知己當朋友?
第三世,他隻想放開那自私的所謂愛情,拋開無聊的所謂論文,任性地像一個標準壞學生那樣的活一次!無所欲,無所求!隻想有人同行,隻願有人並肩!
小樓傳說 第六部 風雲際會 第二十九章 再三再四
第三世,他與他相知於草莽。
少年寒微,自是招人鄙薄。那人根本不在乎別人罵自己,但是隻要旁人說方輕塵一聲不是,他比然會衝上去,拚個你死我活。
亂世之中,兩人並肩。白手起家,拳打腳踢出一片江山。要以平民之身,創下那驚世偉業,其中經曆了多少艱辛苦難,方輕塵懶得去追憶。
卻忘不了沙漠中的那個夜晚,繁星滿天。他與他這兩個亂世中不起眼的小卒,輾轉三千裏,力戰十餘場,最後困在那沙漠死地,不知哪裏才能找到水源。星光下,他們坐在一處,安靜的平分最後一壺水。那人笑著說:“輕塵,不管是這一壺水,還是將來整個天下,總歸是你分我一半,我分你一半。”
也忘不了那日,陽光燦爛。他和他並肩衝出重圍,一身傷痛,一路逃亡。卻還是呼嘯並騎,長笑當歌。馬疲而倒,繼之以步。兩人都是傷重難行,好在可以彼此支撐。挽手扶肩,一邊走,一邊還要爭執誰殺敵更多。
這般困境中,他還把唯一的寶劍當出去,隻為換來三壇美酒。
和他在一起,才曉得了什麼是年少豪情奔放灑脫。傷痛滿身笑而飲酒時,美酒傾瀉如瀑,忘記了人間少不了的悲歡離合。
奇怪麼?他這樣疲憊的人,疲憊的心,卻也給感染出了朝氣和激情?從什麼時候起,又愚蠢到將自己投了進去!
燕離……
還記得那年沙場決戰,他為了救他重傷瀕死。昏迷數日,苦苦掙紮,咬牙一次次拒絕小樓的呼喚,對教授的一聲聲警告置若罔聞。
醒來時,正聽到那已經名滿天下地英雄。在自己床邊,哭得像個孩子:“輕塵,如果沒有你,縱然得了天下,於我又有何益!”
他低低地笑,為他這一句話,心懷都舒散了開來。
那人聞他聲息,驚喜交加,握著他的手,一迭聲喊:“輕塵!不要死!答應我,不要死在我之前!”
他微笑,用微弱的聲音應允。
燕離,我不死。既然你需要我,我就不死。你大業未成,我不會死。你一人孤寂,我怎麼能死?
燕離,隻要……隻要,你不變,我不變,縱然要再與天爭命,我也一定不會死。前行的路還長,我要陪你走到盡頭。
是啊,還記得啊,那一日天下初定,他與他共登山巔,看三千裏如畫山河,他輕輕說:“輕塵,如此天下,我與你,共享之!”
言猶在耳,心已背離。
兩個人有了分歧,不是第一次。他的根在另外一個世界,有時候控製不住,會露出一點不合時宜。那次為了施政方針的爭吵,卻是第一次,兩人起了爭執,他不討論,不商量,不給他機會解釋。
他自然而然一般,用了自己君王的身份來強迫壓製。艱難困苦時,他們可以並肩同行。天下在握時,卻已容不得有人分庭並肩,對等而立。
那一刻,他退步,卻也再次明悟。燕離,你忘記了。那些情懷,你已經忘記了。
忘記是凡人的專利。
錯的是我,我偏偏一直一直,全都記得。
無名於天下,一點點掙紮出頭時,你立下再多的功績,都不忘說一聲,是輕塵幫我。旁人讚我一句,你比聽人說自己一萬句好還要高興。可是,現在,你看到的已經不一樣。你看到的是,身邊有一個手握重兵,身居高位,太得人心太受尊重太被天下人稱許的人,是多麼危險。
他再下旨,要他從此解劍下跪,要他從此認清君臣之別!
那一刻,意難平!
意難平,心中震驚。友誼不是應該是無私的嗎?義氣不是應該是純粹的嗎?他怎麼竟然還是……有所求?!
一次次的生死與共,一回回的患難互助中,似乎發生了一些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有所求!原來隻要他活著,他永遠都不願對那人低頭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