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有人恭聲答:“甘泉宮內,皇後的內侍失儀,未經傳報。就要立刻麵見陛下,正在外麵吵鬧。”
燕凜微微一挑眉。他接見安無忌時下了命令,不許打擾,外頭的侍衛自是見人就攔,不知甘泉宮那邊有什麼事。竟是等不得這一刻。當即平靜地下了旨意:“讓他進來。”
不久,便有一名臉色蒼白的內侍踉蹌著進了禦書房,一進來就直接往地上一跪:“陛下,皇後暈倒了。”
燕凜一驚起身,邁出兩步,複又駐足:“安卿久在異國,朕本該為卿接風洗塵。隻是皇後身體不適,朕分身乏術,以後朕定擇日再為卿論功,卿今日先回吧。”
安無忌沒想到燕凜如此情切之時,還記著不能冷落自己,忙躬身施禮:“微臣怎敢有勞陛下如此費心。”
燕凜實在沒空再多說這些客套話,揮揮手,就快步出去了。
封長清也急匆匆跟了去,隻來得及回頭交待一句:“我讓侍衛陪你出宮。你在京中還沒有府邸,先住我家吧。”
安無忌應了一聲。也跟著出了禦書房來,遙遙看著這一君一臣,疾行而去,不覺微微一笑。
這位陛下的性情,和他以前以為的。似乎是大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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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了嗎?咱們皇後娘娘的生母被活活打死了。”
“是啊,聽說是秦王為了沒能把楚國那個王弟害死,就拿身邊的人出氣啊。偏偏是那位娘娘給撞上這種黴運。”
“聽說死得非常慘。全身都是傷,可憐啊……”
黑暗的深處。仍然是這些冷酷的聲音在回環往複。縈繞不絕。
她想大喊,卻發不得聲。她想衝過去質問,卻動彈不得。
無邊無際地黑暗裏,娘親的懷抱。已無可尋覓。翻騰的血色間。這世間至親的人。已越行越遠。
仿佛又回到了遠行異國的那一天,紅漆,紅幔,紅色的嫁衣。滿目鮮紅的盛大儀式中,她拜別了秦王和王後。而她的娘親地位卑賤,甚至不能上前。隔著層層的紅色。她站在角落裏,眼睛是紅的。卻忍住了淚,隻是努力對她微笑。遙遙送別她此生再難相見的女兒。
紅色黯淡了。黑暗中,娘親越飄越遠。她睜大了眼,努力伸出手,卻觸不到一片衣角。◢思◢兔◢在◢線◢閱◢讀◢
“娘!”
她呼喊,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坐在榻旁。摸了摸樂昌火燙的額頭,看著淚水悄然自她眼角滑落。聽著那一聲聲喃喃的呼喚“娘!”燕凜黯然無語。
她還隻是個十三歲半的孩子。
不論這場婚姻是為什麼,他與樂昌已經舉行了大婚,她就是他的妻。他應該愛惜她,照料她。等著她長大,等著她準備好。就像那人,一直照料他,等待他長大一樣。
他們大婚數月。他的真心,終於換來了她的釋然,這個身份尷尬的女孩子,還是天真未脫。感覺到了他對她好,便也全心全意地信任和依靠,無所隱藏地同他分享一切。
而在她所有的敘述中。都可以聽出,她的過去,貧乏到可憐。除了一個愛護她的母親,幾乎是一無所有。
那時,他也曾心頭憐惜,輕輕抱著那小小的身軀,柔聲說:“以後,你還有我。”
然而,現在,他的小妻子,就在他的麵前,昏迷不醒,卻猶自落淚囈語。
他忽然憤怒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太醫早已跪了一地:“陛下,皇後隻是一是受驚心悸,待緩過來,再用些調息寧神的藥,自然就好轉了。”
燕凜冷冷環顧殿內的宮女太監:“在秦國時,沒有人教過你們規矩嗎?皇後逛園子。身邊居然隻有兩個人跟著?前後淨場的人呢?清除閑雜人等的人呢!你們當得好差!”
滿殿的下人,隻是磕頭請罪。
燕凜冷冷道:“你們犯的是萬死之罪,念你們是皇後故國之人。朕若殺了你們,未免有傷皇後顏麵。隻是這貼身服侍的事,再也用不著你們了。朕自會另調人來照料皇後。”
眾皆震驚,幾個位階較高的女官,忍不住開口哀求:“陛下,我等都是皇後故國舊侍,追隨皇後日久,若是盡離,隻怕皇後一時不便……”
“正是追隨得久了,人懶心大,輕忽放肆,才敢讓不三不四的人衝撞了皇後鳳駕!”燕凜冷笑:“現在還說這種話,你們可是覺得我大燕的皇宮,就殺不得人?”
殿內當下一片寂然,再沒人敢多說一句。
燕凜冷哼一聲。大步行出內殿,喝道:“所有人都給朕退下!召封統領進來!”
封長清一直在甘泉宮門外處等候。這裏畢竟是皇後寢宮,他雖然是禦前侍衛統領,也不能擅入。何況皇後昏倒。必有內情,而這個內情,是不是他應該知曉的,還不一定。
得了宣召之後,他才大步入內,到了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