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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9節(1 / 2)

身酥骨軟,隻想爬到床上去,再不起來。

可是兩人久別重逢,現在卻硬是從日出到日落,都碰不上兩麵,說不得兩句話。晚上有了一時半刻的清閑時光,他們自然也總是不肯就去歇息,而是在燈燭下湊在一處,何勇抱抱孩子,何秀姐在旁做些針線,偶爾說說話,心裏也就都是甜的。

可今天,兩人剛放鬆下來。外頭那小廝卻忽然飛一般跑來,大喊:“爺,夫人,都督大人領著客人來了!”

二人愕然望了一眼,趕緊撐著疲憊的身子再去迎接。

乘夜而來的客人並不像何秀姐與何勇以為的那樣,又是什麼大富大貴的高等人物。隻是一個一襲青衣的書生文士,態度極其溫和,絕無其他達官貴人們一邊追逐新奇故事,一邊仍把眼睛放在頭頂上的傲慢。

那位先生言辭極客氣,神情極自然,既無上位者對下人的輕視,也沒有讀書人常有的驕傲自滿。

何秀姐與何勇對他的印象都極好。不過就算是純樸的何秀姐,在這都督府過了幾天,見了許多所謂的大人物,大場麵,對於那些禮儀規則,也已經有所了解。

不管這個人看起來多平凡,態度多麼溫和,隻憑著高誠親自為他帶路,客客氣氣替他引見,就可以知道,他們絕不能真的把他當普通人那樣對待。不要說怠慢他,在他麵前,再怎麼謙恭順從,都不為過的。

所以,二人始終是畢恭畢敬。親奉茶水後,便陪坐下首,有問必答。而當這位客人,目光無意中掠過正廳案上的小盒子時,何勇立刻搶著說明。這裏供的是恩人所留下的唯一信物。

而當這位客人,略略露出一絲好奇興趣時,何勇便急忙打開小盒子,輕輕取出那隻寫了三個字的小小紙張,奉了過去。何秀姐對於丈夫如此殷勤的獻出恩人的親筆微有不快。但是也不能說什麼。

“何君羨”

這是何秀姐的恩人為她的孩子取的名字。

陸澤微溫和小心的接過那張紙。低頭隨便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複又凝神細看,整個人便定在了那裏。

長久的沉默。

何勇夫妻隻見這位訪客臉上那種一直和煦如春風的笑容消失了,隻定定的望著手中的一紙名帖。表情很是肅穆。過了很久,他才忽的把紙一折,隨意往袖中一放,然後,一改最初純屬湊趣的閑閑態度,極細致極認真的,不斷提問。從何秀姐逃亡,遇上恩人的那一刻開始,一直到最後的分別,他的問題巨細無遺,重疊反複。何秀姐被問得暈頭轉向,好幾次幾乎守不住曲先生以前對她交待的一些必須對世人隱匿的真相。

比如她與何勇其實並非早有婚約,比如這次在江陵城的重逢,不是巧合而是安排……他追問的細節無所不包,然而,他真正重視的是什麼,何秀姐在答得筋疲力盡之時,也根本無法分辨。

她的回答漸漸已經前言不搭後語,但因為那客人問得太多太深,站在一邊的何勇高誠早就聽得腦袋發暈,並沒有注意到其中的種種破綻。而眼前的這位據說姓陸的客人,其實卻也完全不曾在意過那些對何秀姐來說,天大地大的密事。

他一直追問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才微微歎息一聲,坐在那裏,閉目養神。片刻之後,輕輕吩咐,去取筆墨來。

何秀姐起身想出房門準備,一直強撐著陪在身旁的高誠卻止住了她這個女主人,而是叫小廝為他領路,親自去為陸澤微端來了筆墨紙硯。

何秀姐局促不安,隻覺得這位大人臨去看她的那一眼,頗有深意。竟似是懷疑她心懷不軌,趁機通風報信的架勢。

那位陸先生取筆在手,不多時,就像變戲法一般,在紙上畫出一張五官清晰的人像來,輕輕遞到何秀姐麵前:“你看看,那救你的薛先生可是此人?”

何秀姐看了看畫像,立刻堅決的搖頭。

那位客人微微蹙了蹙眉,輕輕道:“你再仔細看看!”

何秀姐怔怔望著畫像半日。最後還是搖頭:“如果硬要說,這人的眼角臉型,和我大哥還是有那麼一丁點的像,但是這人肯定不是他的。”

何勇這時也伸長了頭。仔細看著那水墨畫像。雖然不是工筆,但是用筆濃淡之間,不是一般的逼真。那畫中男子,儒巾布衣,麵目倒也平平,卻自有一種讓人為之傾心動容的儒雅風華,文采華章,神情溫和,目光溫潤。

而他那隻有一麵之緣的恩人,滿臉胡子,露出的半張臉也消瘦憔悴的嚇人,眼睛更是麻木空茫,整個人木訥呆板。與這畫像哪裏有半點相似?

“秀姐沒認錯的。先生,那人與這畫像確實一點也不相似。”

客人略略沉吟了一會,看他倆誠懇樸實的樣子,忽的溫然一笑:“想來果然是我弄錯了。唉,真是抱歉,你們新婚燕爾,卻被我們打擾了一夜不得休息,我還是這就告辭吧。”

說著,他站起身來。點了點頭,緩步向外行去。

何勇隻覺莫名緊繃的身心為之一鬆,趕緊躬身準備送客。

何秀姐卻咬了咬牙,忽然站起了深,低著頭,因為畏懼而渾身顫唞,卻還是堅定的攔在了陸澤微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