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如那時禍水河上初見時,衣袂翩躚,撐篙而來的少年看起來自在快樂。
現在的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靜靜地望著我,清澈眼波粼粼,像是一隻丟了雞,又找不到媽媽的委屈小狐狸。
麵具可以隱藏表情,讓別人看不出心中的喜怒,笑容也是一樣。
方才白澤隻說九芝傷得嚴重,並沒提到禦音,我以為他應該沒有大礙,隻是現在看起來卻並不像我想像得那般樂觀。
目光落在他胸`前的衣服上。
窸窸窣窣。
從衣襟裏露出兩隻尖尖的小耳朵,晃了晃,接著出來一顆圓滾滾的毛頭。
狗子瞪著圓溜溜的兩隻眼睛看了看我,又扭回頭伸出爪子抓了抓禦音胸`前的衣服。
它的白毛毛上有一些紅色的印記。
我心中一緊,連忙拎起小桃紅,這種半幹不幹的紅黑色,這種味道……我疾聲道:“怎麼回事!這是什麼?”
“可能是剛才出去的時候沾了紅漆。” 禦音半撐起身子坐起來,支著床板的手指泛著青白,他靠在床頭,嘴角依然帶著笑意。
狗子在我手中掙紮了兩下,然後趁我失神間一躍跳到我懷中,再撲騰兩下鑽到衣襟裏。
本神女沒時間管它,快步走到禦音身前,一把扯開他的衣襟。
一道道血痕張牙舞爪地橫在他胸`前,切口並不光滑,皮肉血淋淋的向外翻著,似乎是被什麼鈍器慢慢刻劃出來的,下手之人不著急留下傷痕,也不像是想一刀致命,而是意在賞玩,吟味他手下受難之人的恐懼和絕望。
禦音胸`前的紅衣服早已被鮮血浸透了,深紅的部分是血痕,我卻以為是水漬而沒注意。
“阿姐,方才九芝來過,她說我在海市幻境中差點掐死你,”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聲音雖低,卻擲地有聲,“我居然傷害了你,罪不可赦。”
禦音抬起手,我這才發現他靠近床內的手上全是黑紅的血汙,而那隻手中正抓著他自殘的凶器,一支長長的金釵。
金光燦燦,一看就是足料的。
他就是用這個東西,一點點劃割自己的血肉。
青雀牡丹金釵。
我見過的。
第一次去大青山時,腦海中出現的那個看不清麵容的女人。
“禦音,”看著那血汙半幹的手,雖然腹中翻騰,本神女還是強忍著抓住他的小爪子,“你是把九芝掃下筏子,她怪你,也是應該的,作為男子漢大丈夫,你應該向她道歉,她要打你或者怎麼懲罰你,你都應該二話不說地承受,人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
少年點點頭,“阿姐,我懂。”
“不過,”我繼續道,“姐姐不怪你,你隻是被妖魔惑了心智,不是存心要害我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不應該這樣傷害自己。”
禦音的眸子亮了亮,“阿姐,你不怪我?”
我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弟弟嘛。”
少年長出一口氣,垂下眼,半響又抬起頭,“小江兒姐姐,真當我是弟弟麼?”
本神女有些發愣,最開始他在九芝麵前叫我姐姐,被人當長輩的感覺著實不錯,我也就應下了,一路走來到現在,有那麼幾個瞬間甚至自己都記不住真假了。
我正呆楞,禦音腕子一轉反抓住我的手,興頭頭道:“小江兒姐姐,不如我們結成異姓兄妹吧。”
看著他一臉虔誠的樣子,我也沒法子拒絕,而且結成兄妹什麼的,好像也不吃虧。
本神女點點頭,“好啊,以後我來保護你。”
禦音一笑,“阿姐,桌上有個酒壺,倒杯酒拿過來。”
“你受傷了能喝酒麼?”我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