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二十四個小時沒合眼，精神緊繃的陳思思這時候總算是可以鬆一口氣，回家的路上便累得直接在車裏睡了過去。
等到了地方，程昱看著她眼下一圈的烏青，到底還是舍不得叫醒，俯下身去準備將人打橫抱回屋裏。
沒曾想剛一抱起，懷裏的人便醒了過來。
他抱著人進了屋，一邊溫聲道：“我抱你回房間，困的話可以接著睡。”
陳思思閉著眼睛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我在沙發上躺著就好了，我想你陪我一起。”
她沒跟程昱說，隻有他身上那種特有的熟悉味道能夠讓她安心下來。否則一旦閉眼，夢裏便全是恐怖而血腥的隨時能將她吞沒的怪獸。
程昱依言將人放在了沙發上，讓她枕著自己膝蓋睡著，看著她神色總算不那麼緊繃了這才算鬆了口氣。
客廳裏一時間陷入寂靜，不知過了多久，程昱以為早已經睡著的陳思思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她坐直了身體靠進程昱懷裏，耳側是他沉穩厚重的心跳聲，“你很難過的話，其實可以跟我說的。”
自打知道程父的病情以來，陳思思能夠感覺到程昱對他的態度相較之前已經軟化了一些。
無奈天意弄人，偏偏一切在這時出了差錯。即便他再想說一聲原諒，那個人卻再也不可能聽到了。
隔了許久，程昱才極緩慢地開口：“比起難過，更多的可能是遺憾吧。”
知道消息的時候他曾經有極其短暫一瞬的頭腦空白，那種曾經送走母親時候的孤獨感在多年之後卷土重來，令他沒來由地四肢發冷。
隻是現在不比當初，四周都是虎視眈眈盯著的人。
程昱甚至還來不及難過，接踵而至的問題便把他淹沒在裏麵。他必須得保持足夠的清醒與冷靜，才能保證在這種關鍵時刻不出岔子。
直到現在陳思思提起，在那時中斷的思緒終於再次連接上，程昱眼前閃過自己去醫院見程父最後一麵時候的場景。
他是因藥物窒息而亡，最後的樣子實在不怎麼好看，麵目顯得猙獰，甚至於連眼睛都沒有完全闔上。
像是不甘心似的。
程昱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在他離開之前說了那句原諒，他是否又能走得更安心一些呢？
可惜這世界從來沒有如果，這一切本該有更好的辦法解決。但他們都還困在當初走不出來，才讓事情走到了如今這樣的局麵。
像當初一樣他母親一樣，其實人一死，很多遺憾就再也彌補不了了。
沒有人知道，在醫院的太平間裏。程昱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叫了一聲“爸”。
突如其來造訪的程蘇蘇母女打破了這樣的平靜，程母一反常態地沒有故意找茬，進屋便開始大哭起來。
程昱的眼神明顯不悅，耐著性子才沒把人給趕出去，“你們來做什麼？”
程母一邊抹眼淚一邊跟程昱哭訴，“我知道你始終對你爸還存著心結，但他再怎麼說也是你父親，你可不能讓他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