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裏茨基走到板壁那邊去,在床上躺下來。
“等一等!我是這樣躺著的,而他是這樣站著的。對啦—對啦—對啦……在這裏呢!”彼得裏茨基從臥褥下麵掏出一封信來,他把信藏在那下麵。
弗龍斯基拿了那信和他哥哥的字條。這正是他意料到的信——他母親寫來的信,責備他沒有去看過她,而他哥哥留下的字條說一定要和他談一談。弗龍斯基知道這都是關於那件事情。“關他們什麼事呢!”弗龍斯基想,於是折起信箋,把信從常禮服鈕扣之間塞進去,這樣他可以在路上仔細看一遍。在小屋門口,他碰見了兩個士官,一個是他的聯隊裏的,一個是屬於另外的聯隊的。
弗龍斯基的住所經常是所有士官聚會的場所。
“你到哪裏去?”
“我得到彼得戈夫去。”
“你的馬已經從皇村來了嗎?”
“來了,但我還沒有看到。”
“據說馬霍京的‘鬥士’①瘸了。”
①馬名。
“瞎說!可是在這樣的泥地裏你怎麼賽馬呢?”另一個問。
“我的救星來了!”彼得裏茨基看見進來了人這樣地叫著。
勤務兵端了一個盛著伏特加和鹽漬黃瓜的盤子站在他麵前。
“亞什溫叫我喝點酒,好提提精神呢。”
“哦,你昨天真把我們弄苦了,”進來的兩個人中間的一個說,“你害得我們整整一夜沒有睡。”
“啊,我們不是收場很妙嗎!”彼得裏茨基說。“沃爾科夫爬上屋頂,告訴我們他是多麼傷心!我說:‘我們聽聽音樂,聽聽葬禮進行曲吧!’他聽著葬禮進行曲就在屋頂上麵睡著了。”
“喝吧,你一定得喝伏特加,然後來點礦泉水,多來些檸檬,”亞什溫說,在彼得裏茨基旁邊監視著,就像一位哄小孩吃藥的母親一樣。“然後再來少許香檳酒——那麼一小瓶。”
“哦,這倒有道理。等一等,弗龍斯基,我們大家一道喝吧。”
“不;各位,再會。我今天不喝。”
“哦,你怕增加體重嗎?好的,那麼我們就自己來喝。給我們礦泉水和檸檬。”
“弗龍斯基!”當他已經走出門的時候什麼人喊道。
“什麼?”
“你最好把頭發剪了,要不然太重了,特別是禿頂上。”
弗龍斯基的確過早地開始有了禿頂的痕跡。他快活地笑著,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來,然後把帽子拉得遮住禿頂,走出去,上了馬車。
“到馬房去!”他說,正要掏出信來讀一遍,但是他又改變了主意,決定不讀了,為的是在看牝馬之前不要分散了注意力。“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