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少楷的聲音涼涼的,表情也是涼涼的,仿佛有無數隻冰冷的、開了鋒刃的鋼刀,從他的眼眸中一齊射出,直直的,一個不落的全都插在了容澤的身上。
容澤心裏一沉。
他不是不知道,林冉對餘少楷有多重要,也不是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原本不在計劃中的孩子,對餘少楷有多重要。
曾經,他一度以為,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餘少楷的人就是自己,就連林冉都比不上。
他知道餘少楷那些黑暗的過往,知道他封閉的,已經漸漸開始潰爛的內心。所以他明白,林冉和孩子的出現,對餘少楷來說,是怎樣一種救贖。
可即便是如此,有些話,他也必須要說。
想到這裏,容澤不禁用力捏了捏手指,一瞬不眨的直視餘少楷:
“我想說,這個孩子,應該打掉!”
一句話剛剛說完,容澤的身子就猛地向後一傾,重心不穩的他,隻能條件反射一般的向後挪動步子,直到靠在書桌上,才能勉強停下來。
餘少楷就站在他近在尺咫的地方,他飛揚入鬢的劍眉微微凜著,薄而性感的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條直線,黑眸直線,全是翻湧著的驚濤駭浪。
容澤知道,自己說出這樣一句話,會有怎樣的後果。
可是,他還是被餘少楷這種無聲的怒氣震懾到了。
此刻的餘少楷,就好像是即將要噴薄而發的火山,他渾身上下都是抑製不住的怒氣,自己的衣領被他死死的攥著,他的目光也好似一根無聲的鋼索,在勒著自己的咽喉。
一瞬間,容澤有種窒息的錯覺。
定了定心神,他還是繼續說道:
“少楷,你知道的,我說的是對的!
如果你繼續打算做那件事,那麼無論是對於林冉還是對於孩子,都無疑將被卷入一個巨大的危險之中。
你沒有那個膽量,你也不敢冒那個險,讓他們兩個有一丁點的危險和不確定。
我隻是不想看到到時候的你……
傷心難過!”
或許是容澤的話說動了餘少楷,也或許是餘少楷終於不得不承認,容澤說的,都是正確的。總之,他攫著容澤衣領的那雙手,不由自主的,就放鬆了力道。
他為垂下頭,燈光在他眼窩下投下了深深的暗影,他的視線,也隨之淹沒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完全鬆開了容澤,越過他的身體,伸手重新拿個一根煙,走到窗戶跟前,低頭,點燃。
打火機金屬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幾近詭秘的房間內響起,容澤眉心忍不住動了動。
他也不忍心看見餘少楷這樣。
可是,沒有辦法!
隻有他知道,餘少楷隱忍了、等待了、準備了多少年。現在這是唯一的機會,餘少楷不會放棄。而這樣一來,放棄的,隻能是那個可憐的孩子。
想了想,容澤緩緩啟唇:
“少楷,你還年輕,林冉也是,你們……還會有孩子的!”
餘少楷背對著容澤,所以對方根本沒有看見,剛剛一瞬間,他眼底蔓延的痛苦。他用力的閉上了雙眼,再次睜開,已然一片冰涼。
“篤篤篤——”
終於,突入而來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份僵持和沉默。
容澤重重的朝著餘少楷的背影望了一眼,搖了搖頭,似是無奈一般,轉身過去開門。
來的人是顧陽,她神色如常,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書房內的氣氛一般,朝著容澤說道:
“聊什麼呢?這麼神神秘秘的,我跟你說,林冉雖然懷孕了,有些事情不能做,但是你這個作為資深基友的,也要控製住,明白麼?”
容澤:“…………”
我明白你個四舅老爺!
怎麼好好的女人跟林冉在一塊呆了才不過十幾分鍾的功夫,大腦就跑偏到外太空去了?
真是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容澤黑著臉:
“滾滾滾,打哪來的滾哪去,一天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麼?真不知道你這樣是怎麼破案的!”
容澤一邊說,一邊往外推搡,顧陽卻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
“我滾了,你幹嘛啊?”
“我跟你一起滾行吧,大小姐!”
“啊,行!”
說完,顧陽又看向站在窗邊的餘少楷:
“少楷,我們先走了,你讓林冉好好休息哈!”
容澤聞聲,腳下的步子不由得頓了頓,他轉頭,意味深長的看了餘少楷一眼:
“少楷,我剛剛說的話,你好好想一下。
如果,你說不出口……
我來!”
顧陽和容澤離開,餘少楷卻站在書房裏,狠狠的抽著煙。昨晚得知林冉懷孕的消息之後,他有過不止一次想要抽煙的衝動,可是最後,卻都忍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