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噌’的一下從琴前站了起來，欲蓋彌彰般地幾下就用布料蓋上了它：“你，你怎麼過來啦……”空氣似乎在變得粘稠，緩慢又暗流洶湧。她努力保持著平靜的低聲說道。
“為什麼不彈了？”北辰瀾答非所問的轉了過來，俯身拿開琴上雜亂鋪著的布，修長的手指點撥著琴弦。“自從我上次教你，已經過去很久了吧，你的指法還是這樣生疏。”
他就那麼俯身下來，也不坐下。輕彈起了顏無塵剛才彈奏的曲子。細膩輕靈的琴聲響起，在這午後，憂傷得讓人心微微痛。
“你也喜歡這首曲子嗎？是什麼時候學的？我不記得教過你這首。”他邊彈邊說道。
顏無塵當然不能告訴他，這是自己小時候每次偷偷靠在母親的門外聽她彈，聽多了就會了的，隻好胡說道：“我在你書架裏的樂譜中看到了這首曲子，今天突然興起，所以就彈奏了一下。”
“是嗎？”北辰瀾閉上眼睛，指尖不停，流淌的音符中，他輕輕的勾了抹笑，似乎正享受著這首曲子，等曲子落下最後一個音的時候，他笑著看向顏無塵：“你知道這首曲子的故事嗎？
伸出手抓住顏無塵，把她按在身邊坐下，呲牙咧嘴的享受了幾下貓爪子的鋒利，這才心滿意足的徐徐的講起這舊事。
曲譜的作者當時是名畫匠，他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富足的生活。唯一有的就是一手丹青，惟妙惟肖，妙筆生花。憑著這本事，倒是也算是活的自在。
那一年他遊曆到嶺南，詩情畫意的風景裏，過路的少年遇到了最美的景色。
濱河岸邊，河柳樹前，布衣釵環的少女，舉手投足間流波顧盼，一曲小調舞的百花繚亂。
他手忙腳亂的卸下背簍，顫抖著指尖畫下了這份驚豔，偶爾視線交彙處，倆顆心都醉了。
漂泊的生活，似乎沒了繼續的理由，他就近在縣城租賃了小小的鋪麵，掛出招牌，為以後的生活慢慢打算，那幅畫也成了他的執戀。
誰曾想，天子巡遊，一眼就看中了那畫中仙，天子令號眾生，她成了籠中鳥，無法更改。
她走那天，他跑爛了腳上的鞋子，喊碎了嗓子，疼碎了心肝。
他把這小調重新整理譜成曲子，退了房子，
走了一年又一年，走過很多的地方，很多的河邊，
再也沒遇到過，那樣的風景，那樣的心動。
屋子裏，一片寂靜，北辰瀾講完了故事。他看著身邊頭微微垂著，露出白皙脖頸的顏無塵，心裏軟的像被羽毛熨燙了一遍。
良久，無塵抬起頭來，清亮亮的眸子裏，一片水汽。她起身走到書桌前，背對著北辰瀾：“以後，我再不會彈奏它了。”
北辰瀾抬手摘下了麵具，不由得苦笑。從前穿這樣去幹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事，從沒想過，有一天想看看心上人還需要這麼偷偷摸摸。
“能勞動你青天白日的學那些個蟊賊翻牆進來，不會隻是因為王爺最近有點閑吧？”無塵毫不客氣的直奔主題，她可不想玩你猜我猜猜不到的把戲。
毫無形象的抱著壺灌了半肚子茶水後，北辰瀾抹抹嘴：“惠安帝可能已經死了。”嚇？顏無塵立時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盯著他。這氣氛轉化太快，她有點懵。
難得一見她這呆滯模樣，北辰瀾真是想多看會，不過他不傻，甜頭多了可就苦了。微微笑笑，他說完了後半句：“我原本是這麼猜想的……”
果然顏無塵立刻就一臉‘你再說一半留一半就去死吧’。不過她心裏也清楚，最近宮裏這種種反常，隻怕惠安帝想多活幾年也做不到了。
顏無塵這一下午就再沒出房門，中間顏柳送了幾次茶，現在在府裏看到北泠的皇子對她而言，依舊吃驚卻不意外了。吃驚的是每次都看不到他從哪來，僅此而已。
默默的守在偏遠點的廊角，顏柳識趣的遠離她不該知道的事。屋內北辰瀾說的口幹舌燥，最後他看了眼那抹黑色身影，叮囑顏無塵：“你最近諸事小心，顏柳到底不是家生的，我總覺得她出現的太巧合了，難保會跟夜陌離有什麼你我還不清楚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