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玩得太累,景黎第二天當真沒起得來。
他不肯起也就罷了,還偏要窩在秦昭懷裏睡,對方動一下就不耐煩地皺眉。
害得秦昭隻能和他一起賴床。
時辰已經不早,秦昭輕輕揉了揉懷裏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低聲問:“還不起?”
“困……”
少年沐浴在早晨的陽光中,修長蜷曲的睫羽微微顫動,皺著眉往秦昭懷裏躲:“再睡一會兒。”
叫醒失敗。
秦昭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過這次他們沒能躺多久,很快有人輕輕敲響了門扉:“秦公子,景黎,你們起了嗎?”
是阿易的聲音。
阿易是很傳統的雙兒,向來注重禮節,知道避諱。哪怕現在住在同一座宅子裏,也很少會踏足這間偏院。
能讓他過來敲門,多半是有重要的事情。
秦昭心中大致能猜到他來這裏的緣由,縱使萬般不舍,也隻能先將懷中溫溫軟軟的小少年放下,穿好外衣去開門。
“他還睡著。”秦昭拉開門,壓低聲音道。
阿易點了點頭,與秦昭一起退到庭院裏,才道:“秦公子,外麵有人找你,已經等了有小半個時辰了。”
秦昭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替我告訴他們,我很快就去,讓他們回稟去吧。”
阿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早知道……”
秦昭:“知道。”
特地趕在大年初一藥鋪不開張時來找他,不可能有別人。
阿易本還想再問兩句,但他又想起薛爺爺曾經的教導,對旁人的事上不該過多好奇,便打消了提問的念頭。
送走阿易,秦昭回到屋內,景黎已經醒了。
他抱著被子翻了個身,一截白皙光潔的小臂伸出來,搭在鬆軟的深色棉被上。
“阿易找你有事嗎?”聲音裏含著濃濃的困倦,因為大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裏顯得有些發悶。
“嗯。”秦昭將人從被子裏剝出來,溫聲道,“有人來尋我。”
景黎睜開眼:“什麼人?”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街上的商鋪大多都不開張,自然不會是要訂購藥材的人。而如果是村裏的熟人,也不至於在大年初一就來縣城。
還能是什麼人?
秦昭平靜道:“官府。”
“縣令?”聽見這兩個字,景黎陡然緊張起來,他掀開被子起身,跪坐在床上,“那狗官又找你做什麼?不會是為了祛寒丹的事吧?”
秦昭先前治水有功,縣令作為回報,為他尋來了配置解藥需要的藥材,這件事在當時便算是了結。如今並非水季,這小縣城的冬天連雪都下不了幾場,必然與水患無關。
既然不是水患,秦昭最近能被上頭注意到的,就隻有祛寒丹了。
祛寒丹近來在縣城被傳得沸沸揚揚,雖然是高調了點,但說到底不過是賣藥,這也不是什麼犯法的事吧???
“你先別著急。”秦昭安撫道,“我早猜到他遲早會來找我,哪怕他今日不來,我也會官府去尋他。”
景黎:“什麼意思?”
“先穿衣服,當心著涼。”秦昭取過衣服披在景黎身上,不緊不慢地幫他係上係帶,才輕聲嘲弄道,“放著賺錢的法子不理,那就不叫狗官了。”
景黎明白過來:“他盯上了祛寒丹?”
“對。”秦昭道,“早先他答應幫我們找藥時,我就覺得他大方得有些過頭,最近倒是漸漸想明了緣由。”
薛老先生要的那些藥材都是十分珍稀昂貴之物,何況他們一次要了足足三四個月的藥量,這些藥材若去市麵上買,價值不下於千貫。
可當他們提出這要求後,縣令那邊卻想也不想地答應了。喵喵尒説
這和那狗官貪財的性子可不太符。
唯一可能的解釋是……
景黎:“縣衙和醫藥商人有勾結?”
“對。”秦昭道,“官府把持著縣城大部分藥材來源,醫藥商人依附於官府。無論那依附是自願還是被迫,至少,縣衙的確能輕易獲取低價藥材,並以此牟利。”
景黎嘖了一聲:“虧我還以為他們真這麼大方呢,原來靠的不過是搜刮民脂民膏。”
秦昭悠悠歎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天高皇帝遠,他們所在這縣城是江陵府的管轄範圍,而江陵距離京城足有千裏之遙。
這點事上頭管不了,也不會管。
景黎問:“那狗官也想這麼對我們嗎?如果這樣的話……”
“放心,這件事我們占優。”秦昭唇邊浮現起一個淡淡的笑,“否則他也不會挑這麼個藥鋪不開張的日子,派人偷偷來請我了。”
景黎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這迷糊模樣格外可愛,秦昭低頭在他唇邊親了一下,解釋道:“因為他怕被人看見。”
無論私底下如何官商勾結,縣令都必須維持自己在百姓心中的聲譽,不能明麵上與商鋪來往過密。而偏偏平日裏藥鋪人多眼雜,因此他不敢來找人。
至於為什麼說他們占優,自然是因為如今隻有秦昭手中握有祛寒丹的藥方。
縣令想要從中牟利,就不敢輕易招惹他。
.
秦昭與景黎來到外院時,看見幾名穿著普通的男子站在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