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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葉子!!”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過去,一下子就把女兒攬進懷裏:“對不起……葉子,媽媽對不起你……媽媽要你,媽媽隻是……太想你爸爸了。”
“爸爸不是在這兒麼……”葉子的小手攬著我的脖子,抓了抓,大眼睛往葉瑾涼身上瞄著。
“爸爸在這兒。”葉瑾涼蹲下身,撫摸著孩子的小腦袋:“隻不過,葉子不止有一個爸爸。爸爸越多,葉子得到的疼愛就越多。”
“可是,媽媽為什麼哭呢。”葉子的小手在我臉上輕輕地撫摸,一邊吹噓噓的:“媽媽不哭好麼?葉子好久都沒見到媽媽了……媽媽笑一笑。”
我的心像被千軍萬馬踏破了無數的鐵印子,每一下都撕扯的快要爛掉一般。我說葉子啊,媽媽答應你的事,再也做不到了。
媽媽想要給你一個更好的爸爸,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等到你長大以後,漸漸明白一些事是你無論怎麼努力想要守護,都沒辦法留住的時候。就會知道為什麼媽媽今天……會哭了……”
“為什麼會留不住呢?”葉子眨著大大的眼睛,一臉懵懂地看著我:“媽媽,隻要努力想要守護,那個東西就會深深地留在你心裏,不管吃飯還是睡覺,永遠都在,誰也搶不走了。
就像小零,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了。媽媽,姨婆婆告訴我說,有的人,常常留下一句話後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有的人,說一句再見後,就再也不見了。
可是,一旦住進了別人的心裏,就變成永遠的了。”
“葉子!!!”女兒的話就像一擊十連發的強心針,毫不留情地擊斃了我全身的脆弱。
我抱著她,哭得毫無形象。仿佛她才是媽媽,而我是個四五歲的孩子……
我想,我這一生最不用糾結的事終於產生了——
我再也不用去思索我和江左易之間到底是愛大於合適,還是合適大於相守。
我能活多久,他就會在我心裏住多久吧。
***
養傷的這一個月來,我與葉子幾乎形影不離。因為無論是李冬夜還是葉瑾涼,都壓根不敢讓我離開我女兒的視線。
對,是我離開我女兒的視線。
因為隻有她,才能支撐我活下去。
有時我會站在窗戶前,眼前一片火海。我一閉上眼睛就能想到江左易抱著我縱身越出去的場景。
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別怕,抓緊我。
數不清的白晝黑夜,這短短的幾個字就像魔怔一樣循環播放在我的腦海裏。
彼時,他幾乎流盡了身上的最後一滴血,卻能在如是危機的絕路麵前,迎出那麼自信的一句承諾。
——他會護我全身而退,卻忘了加上一句不以生命為代價。
我真的很難想象,像他那樣強悍的男人終有會倒下的一天。
可是誰又能否認,那樣的歸宿很屬於江左易的氣質?真的戰士,就該在最後一場戰役裏被一顆子彈打死。
至少,在他短暫而辛苦的一生裏——賺足了我的思念和淚水。
朋友們陸陸續續來看我——
李冬夜說她懷孕了。我為她高興,然後想念江左易,想著想著就把她也惹哭了。我說你走吧,我得學會一個人。
汪小飛說他能站起來了,雖然隻能走一小步,但已經是曆史性進步的一大步。我也為他高興,然後想念江左易,汪小飛也哭了,說早知道那天會這樣,他堅決不會同意我陪他一起出國的。我說你也走吧,你也救不了我。
蘇北望陪著他的太太也來過,他說他依然無法認同江左易的行事風格,但不否認他的血性和強悍,是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對手。
我說你該幹嘛幹嘛去!別人來了都是安慰我的,是我自己沒辦法不去想念他,而你是純粹來添堵的麼!
“舒嵐,我隻是以一個……曾經最接近死亡的過來人角度,想告訴你。江左易的彌留之際,一定牽掛你。”
林語輕抱了一隻無毛貓也來了,他說還有點事想要跟我談談。關於之前我提到的,杜辰風說起一封郵件——
當然,他解釋說抱無毛貓的原因是我身上還有傷,帶毛的容易感染。
我說你滾!江左易已經死了!我的男人死了,你居然還要到我這裏來探討案情,調查線索!你還是不是人!
後來,大家都走了。
各有各的生活要欣賞,各有各的世界要打拚。
都很忙的,誰會一直有空來看我這個祥林嫂呢?
所以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守著葉子,她趴在我床邊畫畫,我對著她發呆。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用一把美工刀刺傷了自己的手,我才意識到——我的葉子還是個病人,而我,顯然病的比她還重!
我哭著把孩子送到醫院,大夫不收了。
說葉子這個情況反反複複,要麼用鎮定劑,要麼用癲癇類藥物控製。要麼,就隻能靠做父母的,多辛苦點,多關愛點。
當天晚上,我把葉子哄睡以後,一邊煮湯一邊盯著盈藍的火苗。我突然想到了那些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我生命裏的人,比如淩楠淩雪,比如莫巧棋。
我想我是不是應該有莫巧棋那樣的勇氣,幹脆把女兒帶走吧。
活著這麼辛苦,為什麼不一起解脫呢?
可是我終究還是無法下手,因為那樣的話,我到了那邊也是沒臉再見江左易的。
他最喜歡堅強又聰明的女人,像以前的舒嵐……一樣。
又是一個周末,對於不上班的我來說,早就沒了那種有關工作日與休息日差異的敏感。
但是今天,我預約了葉子的心理醫生。所以一大早起來,先習慣地打開床頭櫃子,看一眼江左易留給我的戒指。然後到兒童房裏叫葉子起床。
莫醫生是蘇西航介紹給我的,之前在加拿大的時候就幫葉子跟進了幾個療程。
這次是專門為了我們回國的,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蘇西航成了唯一一個過來看望我時沒有被我趕出去的客人。
“請坐,舒女士。”莫斯軻醫生大約四十歲,戴著溫和的金絲邊眼鏡,給人一種特別好相處的親切感。
我把葉子抱到腿上,說莫醫生,最近葉子不太愛說話,有時候精神有點恍惚,我想是不是應該再送她去一下幼兒園?
本來以為和我待在一起會彌補孩子這段時間來的不安全感,可是——
“該去幼兒園的是你,舒女士。”莫斯軻對外撥了一個電話,年輕的女助手敲門進來,把葉子領出去玩了。
我嗬嗬了一聲,說莫醫生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不,舒女士,我的意思很明確,現在,該治療的人是你。”
我拘謹地把手放在兩腿間夾著,底氣不足地抗辯。說莫醫生,你一定是聽說了我的一些事。
是的,我的未婚夫剛剛去世不久,我很傷心。
這個傷心不是依靠什麼勸慰什麼藥物就能抵消的,它可能會跟我一輩子。
為了我的女兒,我不能輕生厭世,但不表示我可以走出這個陰影。
我說你們是醫生,了解世界上各種病症,卻未必能了解那種痛苦的程度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