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將昴日雞抱回心月狐的宅院,心月狐還沒有回來,宅中隻有達克他們幾個氓木人正在籌備晚膳。正好在燒火,青鴿抱著披散著發且一身錦被淩亂裹著的昴日雞進了房間,達克看著青鴿回來就迎了上來,看著青鴿懷裏的人有些怔楞,不知發生了何事。
“燒水,沐浴。”青鴿腳步匆匆,沒有多餘的解釋,一路將昴日雞放到了床榻上。
簡單的四個字,達克聽得很明白,也看得很明白,昴日雞的樣子卻是需要洗浴一番。達克直接讓身邊的人立刻先去燒一大鍋水,然後自己徒手將屋內閑置卻沒有擱壞的浴桶抱了出去。
沒等一會兒,洗幹淨的浴桶又被抱了進來,同時熱水也燒好了。
青鴿一直守在昴日雞身邊,昴日雞魂不守舍的樣子她看在眼裏,但是卻無能為力,隻能靜靜的陪在身側。
“日雞,水燒好了。”
聽到青鴿的聲音,昴日雞偏頭看了過去,熱氣果然蒸騰了起來,水霧隔著眼簾讓他的腦子裏也像是蒙了一層霧氣。
“出去吧,你們出去。”昴日雞的聲音並沒有什麼起伏,聽不出情緒來。
雖然擔憂,但是青鴿隻能和達克一起退了出去。
昴日雞嚐試著起身,身上的力氣雖然沒有多少,但是已經比之前好了一些,但是他依稀能感覺到身體裏殘存的藥效還沒有完全緩過去,他被喂下的藥不少。
他勉勵將腳挪出床沿,下腹的麻木痛感讓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用尾足行走的鮫人,每邁出一步就是四肢百骸的痛楚,隨之而來的還有從身體裏流瀉而出的讓人惡心的液體,厭惡之感充斥了他的整個身體。
嘭的一聲響,昴日雞摔在了地上,驚得在外麵的青鴿想要破門而入。
“別進來!”
聽出昴日雞低沉嘶啞的吼聲,青鴿不敢進去,守在門外。
厭惡,厭惡到自己的骨子裏。
雖然地上很涼,赤著暴露在外的身體也是冷的刺痛,但是他覺得很舒服。昴日雞就著倒下的位置和姿勢,一點點貼著地麵往浴桶挪去,沒挪動一點,昴日雞就想象著自己是在刀刃上摩挲,即使千瘡百孔,即使血流如注,也不及那一盞茶留給他的痛楚的萬分之一。
黑色的頭發散亂的搭在昴日雞的身上,隨著昴日雞跨進浴桶,漫入水中,一頭青絲沉浮在水中。
水漫過下頜,漫過唇,淹沒眉角,蓋過頭頂。昴日雞躬身坐在桶中,雙手緊緊的環抱著自己的雙臂,額頭貼在手腕上,他覺得自己就這樣沉睡下去。
四周的水扼住了人的鼻口,隻有越來越讓人窒息的壓力,可是昴日雞覺得心口好疼。
那個人告訴他,讓他好好的活著,好好的在淮江等他!
好好的活著,好好的等他。
他還活著,他還在等他。可是,他不好。
活著,活著等他,這曾經是他以為能夠等到他的全部意義。
但是現在他知道了,不僅要活著等他,還要好好的。
可是他不好了,他髒了,他不幹淨了,他被人碰了。他沒碰過人,但是現在他被人碰了,就在那一盞茶的時間裏。不但被人碰了,他還該死的曾苟且的迎合過,即使那是因為藥的緣故,可是做了的人仍是他。
生死隻在一念之間,他還依稀能感受到口中咬舌時的血腥味和痛感,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不痛快。
那一刻對死的念頭異常決絕,但是現在,他不敢死,他不能死。
慢慢露出頭顱,慢慢睜開雙眸。
在浴桶旁的屏風上擱著新置的衣衫,昴日雞慢慢的,一件一件往身上穿戴好。
等房門從裏側打開的時候,青鴿緊緊的盯著昴日雞的眼睛。
昴日雞已經換好了新的衣裳,濕漉漉的頭發散在身後和胸前,一股一股的水流彙在末梢滴落下來。
“我洗好了。”
說完便彎了彎腰,然後又轉身往室內走去,青鴿緊跟著一起進去了,昴日雞的眼睛沒有神,落眼之處沒有焦點,即使昴日雞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但是青鴿卻不敢掉以輕心。
昴日雞走到床榻前,上麵散落著將他裹回來的錦被和床幔,他彎下腰攏了攏,將錦被和床幔攏成了一團,然後抱在手裏遞給青鴿,說到:“燒了。”
燒了,將所有的一切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