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為了表示信念和決心。
我摸著他圓滾滾的腦袋,我說你有沒有覺得,男人光頭其實另有一番腔調——
“看臉的好不好?”他瞪我一眼,一邊抓緊一切時間看美劇。
我說你幹嘛呢,就不能好好陪我說幾句話?
“我想知道後麵的劇情……”
“滾!”我罵他一句,罵完眼淚就掉出來了。
“喂,你今天不能哭的。明早是‘健康之星’的新聞發布會,眼睛腫了就麻煩了。”他伸手去探我的臉頰,被我一口咬住拇指。
我哭得更厲害了,我說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
手指斷了半個,肚子上挨過三槍,一隻胳膊還吊著呢,現在還要切掉四分之三的驢肝肺。
我說蘇西航我是不是命硬啊!但凡跟我有點關係的男人,有一個有好下場的麼?
“別人我不管,但我自己……就當是欠你的吧。”蘇西航苦笑一聲,勸我別再哭了。然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指了指桌子上的包:“你把裏麵那份文件拿出來,是我幫你寫的演講稿。”
我說你還惦記著這個事啊,其實不用的,我要說什麼話,楊慧心都跟我通過氣了。
“她教你的是她想說的,我給你的這些內容,你加上去。在那之前,不要對任何人透露。”瞅瞅他那賣關子的死樣,我就很想抽他。
我說明天……你不去陪我啊?
“我就不去現場了,在這裏看直播一樣。林語輕他們都會過去看你,別怕,朋友們都在。”
我點頭說我不怕,隻要你說的,你要我做的,我都相信。
“蘇西航,”我在他肩膀上靠了一會兒,然後眯著眼睛抬起頭:“你和蘇北望……都要好好地出來行麼?
等你出來了,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恩?什麼……秘密?”
我搖頭,說先欠著,你要是敢死,這個秘密我就永遠也不讓你知道。
“好吧,我不敢死。我嚐試著死過一回,那滋味真不是人受的。說起這個我就火大,劉法醫居然趁我在休病假,居然那兩個屍體都解剖了!都說了是留給我的——”
我說行了你別廢話了,我回去了。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公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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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前天晚上回來的,這會兒倚在衛生間門上,看我對著馬桶大吐特吐,一邊擔心一邊還不忘吐槽。
“吃什麼吃壞了啊?還要上電視呢,怎麼發急性腸胃炎?”
我吐得兩眼淚汪汪,我說沒事的,可能晚上吃了點水果不消化了。
“你跟蘇西航到底怎麼回事啊?”媽說這兩天也不見你們打電話:“而且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怎麼也不見他去陪你啊?”
我小聲說,因為他要給蘇北望做移植手術。所以……
我隻能用這樣的借口麵對我媽,我時候蘇西航是不想拖累我,他怕自己沒辦法活著出來,才沒有選擇跟我在一起。
媽還想多問幾句呢,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急急忙忙過去接——
對方喂了一聲,我隻覺得渾身的寒毛都要立起來了。
“是你?”
“羅綺,我能……見見你麼?”
電話是黃健斌打過來的,自從我跟蘇西航分開以後,我再也沒見過黃健斌。
我小心翼翼地把房間門關上,生怕被我媽聽出什麼端倪。然後壓低聲音,卻止不住悲憤的淚水。
我說你來找我做什麼?為了蘇西航,我可以不去舉報揭發你,但你若是還有一點點良知,就應該自己滾去自首。
“你不是想去參加無國界醫療組織麼?挺不錯的想法,最好不要活著回來了。
自己做的罪孽,自己去承擔吧!”
“羅綺,我……”黃健斌拖著無助的哭聲,我幾乎已經能想到他那張扭曲又蒼老的臉了。
曾幾何時,我們全家把他當成兄弟一樣圍爐暢談。我爸買到什麼好煙好酒,統統惦念著給他留一份。就連本命年的紅毛衣,都是我媽幫他織出來的。
他抱過我,給我將燒瓶和酒精燈的愛情故事。上大學的時候隻要我肯開口,什麼社團什麼俱樂部他都肯批準。
在羅大係花橫行整個藥科大的輝煌歲月裏,人人都欣羨我有兩個疼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