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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站起來,咣當又倒了(1 / 1)

一期士官胡永傑是營口市公安消防支隊特勤中隊的副班長。7·16滅火戰鬥中,他隻有21歲,之前他立過3個三等功,是山東省菏澤市人。

奔馳車來到火場時,車上的胡永傑見路邊全站著領導,這時候他心裏七上八下。當兵的遇上事都看領導的臉色,路邊的領導們個個焦慮不安,胡永傑害怕了。他看到火頭像瘋狂的海浪般奔湧,發出吱吱的尖嘯時,胡永傑明白了領導的臉色為什麼如此難看。他不明白世界上什麼火能燒成這個樣?除非大海變成了火,才能如此狂飆萬丈。

胡永傑和孟祥波一起出泡沫炮。領導命令先滅42號罐周邊的火。他倆一米一米向前推進,水帶全被地麵燒化的瀝青粘上了。他們喊號移步——一二走!一二走!步履艱辛,比黃河纖夫過河灘還難,身邊不是浪花,是火焰。大爆炸發生,氣浪把他倆全按地上了,胡永傑用胸口壓著炮,他以為自己犧牲了。死後原來是這樣:睜不開眼,耳朵嗡嗡響,但手裏為什麼有炮呢?胡永傑想不明白,尋思死就死吧,反正咱是當兵的。這時他耳邊響起參謀長許永江的大吼:

“炮再往前前進兩米!”

胡永傑才知道自己還活著,他忽地站起來,咣當又倒了。再站起,又倒了。戰鬥靴被瀝青粘住了。

拔出靴子,他和孟祥波轉移陣地,滅法蘭組的火。20多米高的火,相距50米就被烤得受不了,好在泡沫炮的射程可以壓住法蘭組的火頭。作戰中,水帶不夠長了,胡永傑回去取水帶。他踩著瀝青,東倒西歪地跑。那一瞬想到:要是滅不掉大火,就這樣了。他環顧四周,濃煙,烈焰,燒得七扭八歪的鋼筋,感歎人竟會死在這麼個倒黴地方。取回水帶,繼續打。胡永傑和孟祥波沒人替換,他們手把泡沫炮從16日晚上一直打到17日晚上,手沒離開過炮。

他們倆手裏隻有半瓶礦泉水,輪流喝,喝了一天兩宿也沒喝完。舍不得喝啊,潤潤嘴唇就算喝過了。麵包上全是黑油,他們拿過來就吃,不管這個那個了,牙上嘴裏都是黑油,太餓了。

人肚子裏有點東西之後,開始困,一天兩宿沒休息怎能不困?他們困急了的時候,坐在地上,手把泡沫炮想睡一會兒。但睡不成,泡沫炮的力量太大了,手剛一鬆,炮口就打滾了。

這時候,第二次大爆炸發生。爆炸如同炸在人心裏,頭都感覺震飛了,內髒好像全被甩了出去。人的身體承受不了強力震動。胡永傑清醒過來,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他想,如果自己陣亡了,爹娘誰來養活?爹娘隻有40多歲啊。想到這個,胡永傑的眼淚越流越多,就差沒哭出聲來。中國人講究兒女為父母養老送終,山東人更講這個。自己21歲就犧牲在火場,豈不把父母都坑了嗎?胡永傑的眼淚成串地落在衣服上,落在滾燙的炮口上化為蒸汽。

胡永傑和孟祥波離火太近,在他們長時間的戰鬥中,最難忍受的是火烤。原油火上千度的高溫把隔熱服烤得像鐵一樣燙。人的身體在燒紅的鐵皮裏是什麼滋味?就這個樣。臉好像烤迸裂了,他舀地上的積水往臉上潑,不解勁。喝泡沫炮裏的水解渴,又燙又苦。摸衣服燙手,摸頭盔燙手,連臉都燙手。用水槍把全身上下都打濕。衣服裏外都濕了之後,像穿一層鐵鎧甲,特別難受。不管多苦,胡永傑和戰友們一直堅持下來了。這裏寫到的胡永傑吃的苦,是前線所有官兵的苦。事實上,胡永傑本人更能吃苦,山東老區的子弟沒有吃不了的苦。2009年,胡永傑參加比武,取得全支隊第一名、省裏第二名的好成績,這是吃苦吃出來的榮譽。

從18日開始,營口支隊的83名官兵有時間睡覺了。胡永傑他們在廠區火車站的月台上睡覺,頭枕著靴子。那個時候,他們隻覺得困,有人吃著飯就睡著了。官兵們睡在自己的消防車附近,一有情況,立刻起身作戰。離開火場時,他們把自己的生活垃圾都隨身帶走,把當枕頭的磚頭送回去擺好。

胡永傑記得,大火熄滅後,他們陣地出現一隻小黑狗,跟在參謀長許永江後麵。許永江到哪兒,它跟到哪兒。小狗油黑,特別招人喜歡。戰士用水給它洗了個澡,發現它竟是一隻雪白的小狗。胡永傑抱起這隻狗,小狗用天真純潔的眼神與他對視。胡永傑問:“這麼大的火,你這幾天是怎麼活過來的啊?”小狗像有話說不出,哽咽地跟他對視。胡永傑,這個平時不愛流淚的人,抱著小白狗再一次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