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雅
父母住在山城，山城不大，卻頗有空間感。頗有空間感的山城一般多坡路，且路多有分岔，石階不規則地一段段彎曲著地延伸開去。每到落雪時節，這樣的道路很容易受凍，滑不溜秋的，一旦膠上冰雪，即使陽光普照，也很難一時融盡，不時就傳來誰又摔了腿扭了腰鼻青臉腫的消息，著實令人不寒而栗。
在雨雪冬日，人不大情願出門，即使出門，通常也是由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那樣子不像是在行走，倒像是在爬。母親雖心裏時常忐忑，但每天至少去一次菜市場卻成了她的一個習慣。冰箱裏雖放著土豆、蘿卜等菜蔬，但她不愛吃，多半還得現買。
我常年在外，電話及家書來往中很少提及諸如母親買新鮮菜蔬的事情。當父親偶然給我說起母親的一些細節和埋怨時，我愈加愧疚起來，決定趁著寒假探家，多陪陪母親去買菜，讓她快樂一些，也可以稍微減輕一些我內心的不安。
父親沒有誇張，即便我攙扶著母親的手，母親也仍然行走緩慢，幾乎是五步一趨。她恨恨不已地望著這路，對我說：“天氣真是糟透了，你要是看到路上有老人不好下石階時，可一定得前去攙扶啊！摔了傷了，老胳膊老腿的，可真是作難……”我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心裏卻頗有些不以為然，這年頭，有多少人還會如此替別人著想呢？
不料正看見一位老大爺，正在不遠處發愁。石階邊雖有鐵製欄杆，卻冰冰涼涼歪歪晃晃的，著實令人不敢放心扶著，他站立良久，遲疑著半蹲下來，慢慢地把右腳往下一級台階挪。
我愛莫能助地望著他，正思忖著是否該去表示一下時，不料母親卻已鬆開了那緊緊牽著我的手，渾然不顧道路的溜滑，在我驚異的目光中，跑上前去攙扶住老人，一直攙扶到那段石階盡頭的平地上，才把老人放開。
老大爺望著我們，一臉的感激之色，而母親沒有看見，她已轉過身緊走上來，又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仔細盯著地麵，找下腳的地方了。
配圖：郭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