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中輝
父親的巴掌又大又闊。
父親是一個中國標本式的農民，淳樸，憨厚。他不知道騙人，也不懂什麼大道理。隻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麵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幾十載，總是一副超然的與世無爭的人生姿態。
在我對過去的記憶裏，父親總是極其嚴肅的，艱難的歲月在他瘦削的臉龐上鑿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生活，累彎了他的腰，累白了他的頭。
父親很少有過笑臉，每當學期開始之初繳學費的時候，兄妹幾個圍著父親團團轉，他總是拚命抽著劣質的旱煙，躺在床上一聲不吭，記得有一次我對父親說：“不行，我退學吧！”他忽地跳下床，鐵青著臉，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一把蒲扇般大的巴掌火辣辣地抽在了我的臉上……
第二天，我從父親那粗糙的手掌中接過那帶著他體溫的學費，離開家鄉，求學不止，孜孜不倦，勤謹苦勉，如同那巴掌常常打在我臉上。
十年寒窗苦讀，當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父親很開心，不停地搓著手上的老繭，眼鏡中閃著希望的光芒。
今年寒假，回到故鄉，也許是看到兒子歸來，父親臉色很好。飯後，一向不愛說話的父親問起我們在學校的學習及生活，問得很細，當得知我的許多同學學習不甚認真時，他歎了口氣：“唉……你們，你們——太不應該了。”父親那欲言又止的神態，深深嵌入我的腦海。父親那簡短而又樸實的一句話，像巴掌一樣，又無情地抽在我的臉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