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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紫藤園·長廊(1 / 1)

◇楊琦

每天清晨,我總要從紫藤園的長廊走過。傍晚,我又從此間踱回來,這已成了我惟一不變更的習慣了。

紫藤園確也是一個幽靜迷人的,充滿無盡詩意的去處,回轉曲折的長廊,實在是一條綠色的通天的隧道,更像一座巧奪天工的建築師也難以設計出的華屋。枝枝蔓蔓的青藤,沿著兩旁的水泥柱姍姍而上,到上麵自然羅織成一條碩大柔軟的綠毯,鬆鬆纈纈地鋪蓋在華屋的屋頂上,而且饒有興致地構出淩空的飛簷,把一片淡淡的陰影灑到地麵上來,倒真是一棟古色古香的華屋呢。廊下四周爬滿了菌綠的青苔和密密的酥草。這草細得也真可愛,說它像巧姑娘的花針,倒不如說像巧姑娘滿頭秀發,那一顆顆頂在草尖上的晶瑩露珠,則恰似這位美麗公主的黑寶石似的眼睛。此時,當清風拂來的時候,她總是頗有風姿地蕩起一頭飄逸的秀發,把水晶玻璃體投向階上的“建築師”。其實,鍾情的公主不知她的身旁還有快樂的王子在注視她,那便是圍繞她的細竹、雪鬆和冬青。這些王子確是慷慨大度,絲毫不吝惜組裝他們生命的部件,綠得簡直燃著火似的,以致冬青倒顯出青的、紫的、藍的、黑的調來。被這些簇擁在中間的是假山和其下的一泓汪汪的碧潭。假山的製作肯定不是一兩天工夫就完成的。不然,聰明的鳥兒為何總是飛到上頭,把那拳頭大的“涼亭”當作所謂的瓊樓玉宇而來此憩息、啁啾呢?

也許尚不曾有人踏進這個神話般的世界,隻是偶爾有並不高明的攝影師涉入,要麼是琅琅的書聲送一片音響到此,所以,這裏常常顯得那樣幽靜,雖然鳥鳴是無處不有的。

可是這個仙境到底被我發現。於是,貪婪的我總是把晨露從這裏帶進我的課堂,把這兒的每片晚霞裝進我的夢鄉,甚至常常異想天開地到此尋回我失去的靈感,讓這枝蔓的長藤、潺潺的流水把那富麗堂皇的精妙的詞語裝飾在我枯竭的筆下,或是提供給我詩人所需要的高遠的意境,或是提供給我一個個美麗動人的傳說……

但這好像並不是我的真正企圖所在。當心靈混濁得很厲害的時候,我就來到這裏,以便那伸手可及的綠澄淨我的心,那細疏的草莖梳平我繁忙不寧的思緒。而每次,我都十分滿足地離開此地。

但這似乎也不是我的真正意圖,我是常常來這裏做一回回相思夢的。綿長的藤枝拉長了我的思念,令我想起遠在千裏之外的親人、老師,想起兒時玩耍在一起的夥伴,想起我天真爛漫的童年,想起身後的彎彎曲曲的小徑,一種淡淡的惆悵也就隨之而來了,隻是到了走廊盡頭,在明亮的天光下,望見那吸雲吐霧的噴泉,我的沉重的四肢才又振作地舞動起來。

啊,紫藤園、長廊,留下了我多少身影,留下了我多少沉思和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