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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冬陽裏的寂寞(1 / 1)

◇楊旻昱

迄今為止,《呼蘭河傳》我已讀了五遍。每次讀畢,幾乎都能獲得一種持久的感動,這讓我逐漸接受了薩特的觀點:寫作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達到沉默。在這本書裏,蕭紅無意向讀者刻意地揭示什麼,更無意教導什麼,她隻是緩緩訴說著呼蘭河城和她自己。那般訴說的心境,屢次讓我想到冬日裏的陽光:明亮但寂寞,還略有一抹淒涼之色。因身處戰亂年代,她最終選擇了用訴說來排遣寂寞,以期在訴說之後抵達那與寂寞並生的巨大沉默。

作者沒有塑造明顯的主人公。是啊,在傾聽書中盛大的寂寞時,誰還會在乎主角是誰呢?那樣的寂寞,會在經受目光與心靈閱讀之後,有如晨霧般在讀者的心頭嫋嫋升起,縈繞不去。

在該書中,作者描述了兩種寂寞,一種是呼蘭河人的寂寞,一種是童年的“我”的寂寞。

呼蘭河城坐落在地廣人稀的東北平原,冰封的嚴冬占去了一年的大半日子。呼蘭河人因此而與外界少有接觸,傳統思想可謂根深蒂固,他們更多地關心著祖輩們沿襲了幾千年至今仍在重複的生活方式,小鎮上鮮有新事物出現,即使有,也擺脫不了很快就被扼殺的宿命。小團圓媳婦就因稍稍與眾不同,“十二歲就長那麼高”、“一頓飯吃了三碗”、“太大方了”,最後被活活打死。人們習慣於守舊,漠視生命的衝動,隻有每年的廟會、鬼節、跳神大戲等,才難能讓他們生動幾天。就在不知不覺中,讀者驀然驚覺,作者已悄然完成了對呼蘭河人心理症結的暗示。

作者的童年幾乎被黑白緊裹,少有活的色彩。童年的“我”缺乏父母的關心,也缺乏玩伴,隻好跟著祖父在花園裏種菜,花園裏“一切都活了,都有無限的本領,要作什麼就作什麼,要怎麼樣就怎麼樣,都是自由的。”也許,愈自由就越顯寂寞,盡管作者也寫了諸多快樂的事,但仍很難掩藏字裏行間幾乎無處不在的寂寞。

《呼蘭河傳》裏的寂寞同作者的淒楚心境有關。這部小說寫於1940年,此時魯迅已離世三年有餘,蕭軍又去了延安,為躲避戰火而身陷孤島的蕭紅除了寂寞還能如何呢?

書的結尾讀來令人惻然:

呼蘭河這小城裏邊,以前住著我的祖父,現在埋著我的祖父。

我生的時候,祖父已經六十多歲了,我長到四五歲,祖父就快七十了。我還沒有長到二十歲,祖父就七八十歲了。祖父一過了八十,祖父就死了。

從前那後花園的主人,而今不見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1942年1月22日,因嚴重的肺病和庸醫的誤診,31歲的蕭紅逝於香港。遺像上的她微笑著,雙眸中卻依然流露出無法排遣的寂寞。南國明媚溫暖的陽光,竟沒給這位一生多舛的作家帶來幾抹溫暖。

配圖:於雅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