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陽
那天在公交車上，碰到一名婦女，提著大包小包，步履維艱地爬上了車，站在我的旁邊，氣喘籲籲。身著時髦的服裝，披條色彩豔麗的圍巾，脖上還掛著手機。盡管妝化得很濃，頭發乍看上去烏黑，但鬆弛的皮膚、臉上的皺紋和時隱時現的白發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歲月的印跡。即便是視力不好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她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似乎覺察到我的打量，她衝我點點頭，笑了笑。
“大媽，”我忙站起身對她說，“您坐我這兒吧。”她似乎對我的好意沒有心理準備，先是一愣：“不，不用，謝謝你。”“不客氣，提這麼多東西，快坐下來歇歇。”她連忙搖手說：“不多，我提得動。”“您看您，都這麼大年紀了，肯定吃不消，快坐吧。”我邊說邊扶她往椅子上坐。她好像很難為情，表情極不自然：“我不坐，你還是讓給別人吧。”“整個車上我看就您最老，您不坐誰坐呀？”一番好意不被接受，我的嗓門無意地高了起來，周圍乘客的目光齊刷刷地掃了過來。她卻生氣了，冷著臉，一把推開我的手，“我說過我不坐，你坐你的。”我吃了一驚，不敢再說什麼，尷尬地坐了回來。
唉，難道讓座也不對嗎？她是不是瞧不起我？嫌我是從農村來的？頓時，一種自卑感油然而生，暗想以後再也不主動讓座了。她倒好，站著卻高興起來：“小兄弟，真不好意思，你還是把座位讓給別人吧。我喜歡站著。再說了，我不老，還算年輕呢。”“沒什麼，大媽。”我說。都六十多了，還說自己不老？我心想。
又過了幾站，她拍拍我的肩：“小兄弟，我下車了，再見。”看著那艱難吃力的樣子，我還是幫她把行李提下了車。等我回到車上，周圍的乘客議論起來。
甲：“小夥子，你知道她為什麼不坐嗎？”我搖搖頭，一臉茫然。“她不病不殘的，你卻給她讓座，一定是看她老了。你知道不？城裏的女人最忌諱別人說自己老！”
乙：“的確是這樣。女人天生怕老，寧可說去年29，也不願說今年30。你呀，心眼挺好，隻不過人太老實。”
我撓撓頭皮，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害得我白白自卑了一回！”
乙：“吃一塹，長一智。我看下次不給這種人讓座算了。”
“不，”我頓頓嗓子，擺擺手，“我還要讓的。隻不過稱謂該由‘大媽’變成‘小姐’啦。”
甲：“人家要是還不坐呢？”
我笑道：“那我就說‘我快下車了’。看她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