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上了指印，梁春容心中倒是一派泰然。
孟嫣看了瑞珠拿回來的狀紙，微微一笑，“扶梁三姑娘起來，伺候她去梳妝更衣，不要怠慢了。”
話音落，便有兩名宮女上前攙扶梁春容。
梁春容在地下跪久了，雙腿麻木不已，好容易才站起來。
臨出門之際，她忽又回首問道，“貴妃娘娘，臣女還有一句話想要問您。今日這件事，您是早就知道了麼？”
孟嫣唇邊笑意漸深，意味深長道，“你們梁家的心思，從你們姐妹兩個身上就能看出來了，連猜都不用猜。這件事，不止本宮知道，太後娘娘也知道。就連皇上，他也是知道的。這裏可是上河園，堂堂皇家園林，倘或你們在這兒玩些什麼把戲勾當，大家夥都被蒙在鼓裏。那這江山，隻怕也要改姓了。”
梁春容聽罷，突然輕笑出聲，扭身出門而去。
宮廷局勢，竟是詭譎至此，她還該涉足其中麼？
別說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就連大姐、不，隻怕就連父親，也是被皇帝玩弄於股掌之中而不自知吧！
旁的不論，單單這麼一位貴妃娘娘，城府之深都令人膽寒！
也罷，她就洗幹淨眼睛看著，梁家究竟會是個怎樣的收場。
梁春容對於梁家並無什麼骨肉親情，隻不過是被這個姓氏牽扯著，寄居於其屋簷之下而已。
她肯答應梁夫人勾引皇帝，也隻是為了替自己和姐姐爭一個前程；如今答應孟貴妃，除卻把柄在人手上，也仍舊隻是為了一個前程。
歸根結底，殊途同歸。
至於，她先前對於皇帝生起那一點點綺念，經了孟貴妃這一場陣仗，早已被攆成了齏粉。
接連演了兩場大戲，孟嫣隻覺身心俱疲，腰身頓時軟了下來，倚靠著軟枕，長籲了口氣，“可算能喘口氣了，今日這一場賞花宴，真真要了本宮半條命。”
瑞珠重新替她斟滿了茶碗，賠笑道，“娘娘今兒連辦兩件大事，辛苦也是在所難免的。總好在，一切順利。”說著，她忽然掩口一笑，“娘娘怕還歇不得。皇上駕臨上河園，隻怕還更有的辛苦。”
孟嫣聽她調笑，臉上微微一熱，斥道，“打嘴！你這丫頭真是越發大膽了，連主子也敢戲謔了！”
瑞珠卻一點兒不怕，依舊說道，“娘娘，奴婢說的可都是實話。您之前香囊也送啦，皇上又巴巴兒的從京城趕來，這可不就是上趕著來和您相會和好的麼？都鬧了這麼長時間的脾氣了，有什麼別扭也該說開啦。如今咱們長春宮什麼都有，世子爺又打了勝仗歸來，娘娘可就缺一位小皇子了。”
孟嫣聞聽這一番話，起先麵色緋紅，但轉而心頭便有些沉墜墜的，雙手不由自主的輕輕撫摩著平坦的小腹。
上輩子，那個無疾而終的孩子，始終是她心頭一件憾事。
若是疾病，她可醫治；若是陷害，她可以防備。
然而，這無形的命數，卻像一條鋼索緊緊的扼著人的咽喉，又令人無從反抗。
孟嫣心底還是有些怕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再承受一次喪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