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靜默了一瞬,接著,王成的身體一矮,雙膝跪在了地上。
林立硬著心腸,一動不動地坐著,不去看王成。
林立並非一定要知道什麼所謂的逼宮——王爺真是要逼宮,王成這般能被送出去的護衛也不會知道的。
就算王爺逼宮了,和他也沒有任何關係。
他大概隻是想要個交待。
匈奴人對永安城的圍困,這幾日來的擔驚受怕的交待而已。
“少爺,王府所有的人全都為王爺不公。
王爺從十六歲起就鎮守邊關,最近兩年甚至連聖上的萬歲節都不得入京。
近年來京中傳來的消息都是說聖上越發寵愛二皇子殿下。”
王成低下頭,“王爺一直沒有表態過。這些在王府裏都不是秘密。”
林立看著王成:“王成,你可能奇怪我為什麼想要知道這些。”
王成沒有回答,隻是將頭又低了下。
“你起來。”林立道。
“你先去休息。”林立拿起墨條,加了一點水在硯台上,還是磨墨。
“少爺,咱們村子還安好,圍城的時候,村裏人都躲山上了。”王成道。
林立點點頭,“知道了。”
林立用心地磨了一會墨,鋪上宣紙,想了想要如何措詞。
卻忽地冷笑了一聲丟下墨條。
誰當不當太子皇上和老百姓有什麼關係?
拿老百姓的性命做籌碼!就算坐在帝王的寶座上,會將百姓當做人嗎?
可林立心中也不得不承認,站在夏雲澤的位置上,站在鎮北王爺的位置上,他那麼做,沒有錯。
林立深吸口氣,將自己代入到夏雲澤的位置上。
如果他是那位鎮北王爺,會怎麼做?
林立想了一會,心裏卻全是茫然。
他的三觀和教育讓他根本不能靜下心來代入,因為潛意識裏,不,不是潛意識,在林立的心裏,他早就確定,在自保的前提下,鎮北王做的,沒錯。
從進入到這個時代之後,林立就知道自己的觀念正在一點點地向這個時代靠攏。
前世的教育和學識,讓他很容易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從正反兩個方麵去看到人和問題。
他與那位王爺接觸的不多,但在這個封建社會裏已經半年多了。
他早就不是從前的林立了。
如果是他處在王爺的角度……永安城不也是沒事嗎?
有事的隻是城外村子裏的村民。
在邊境,和平年代,不也是有大夏的村民被匈奴人殺掉嗎。
所以,在王爺的角度上,他根本就沒有做過分的事情。
說不定,所有的都還在王爺的掌控中。
包括沒有被殺掉的二萬五千的匈奴士兵。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成大事者必有所犧牲。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之前不也有過禍在當代,功在千秋的想法嗎?
不過是五十步一百步而已。
林立輕輕地哼了聲,可很快,他的手就撫上額頭,臂肘落在了桌麵上。
腦海裏不可抑製地出現城牆上的慘烈,仿佛就在眼前。
王爺鈞鑒:永安城得到軍情戰報時,立即做準備。立偶得火藥,正不知殺傷幾何,幸以匈奴人試之……
林立盡量淡化自己對火藥的了解,語氣謙恭,重點落在對城池的守衛,對匈奴人的痛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