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哲靠著窗戶,帽簷拉得很低,陰影下隻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倔強抿成線的唇,一反常態地沉默不語。
這一路上寅哲都很恐懼與人接觸,將自己罩得嚴嚴實實,即便坐車也是挑選最角落的位置,甚至在與別人擦肩而過時都顯得惶恐不安。
寅哲覺得自己是個異類,作為一個活蹦亂跳的死人,他也確實是個異類。
我沒多餘的心思去安慰寅哲,後腦勺到現在都還在隱隱作痛。
寅哲僵死的身體卻突然蘇醒,我隱約覺得這事和我脫不了幹係,雖然心中多有疑慮,但最終還是需要到爺爺那裏求證。
爺爺是個怪老頭,總是讚我一生無數爛桃花。
爺爺的行為古怪,脾氣暴躁,因此被全村人孤立著。沒有“正常人”願意和他打交道,不過這老頭也不屑與人打交道。
寅哲和我自中學認識後,每年的暑假都會屁顛屁顛地跟來山莊避暑。離奇的是,寅哲這家夥倒是和向來不喜近人的爺爺關係極好,天天有說有笑,比起我這個親孫女,他倒是更像親的。
但是在有一件事上,性情灑脫的爺爺卻一反常態地大發雷霆,甚至暴跳如雷地叫我和寅哲滾出山莊。
自那件事以後,我已經有五年的時間沒來看過這獨居的怪老頭了。
下車後雨滴小了點,但無奈狂風肆虐,撐開的傘在瞬間被刮翻。
我和寅哲隻好棄了傘,頂著狂風,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莊趕去。
一身狼狽地進到山莊後,發現堂屋和臥室都沒有爺爺的身影,於是去了後院。
院中的涼棚之下,圓形石桌上擺放著三菜一湯,三副碗筷。
爺爺正襟危坐地瞪著剛跨入門內的我,粗聲問道:“餓了嗎?”
“嗯,有點兒。”我點點頭,將被雨淋濕的風衣脫下,甩在高高的門檻上,走到涼棚一屁股坐了下來,用湯勺舀起一勺熱湯就迫不及待地灌下去。
爺爺兩隻粗糙寬厚的手掌端端放在石桌上,突然地拍拍桌子,衝門後怒聲吼道:“你這小鬼還不快滾進來!”
寅哲側出半個身子,看了看爺爺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又摘下帽子,顫巍巍地移了進來,走到桌前,悶聲說:“爺爺好。”
老頭翻了個無奈的白眼,又用筷子戳了一下正欲夾菜的我,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人怎麼突然就變成活鬼了!”
“我不知道,所以來問你了。”我一把拍開老頭兒的手,自顧自地吃著。
老頭兒氣呼呼地瞪了我和寅哲一眼,歎道:“命!這都是命!小哲,你說,你是怎麼死的?”
寅哲撓撓頭,尷尬地說:“在海裏的一場爆炸,我被水波的衝擊造成嚴重內傷。之後昏迷了,不清楚是溺斃還是內傷身亡。”
“糊塗鬼——”我喃喃吐出一句,卻被爺爺一筷子爆頭,吼道:“那還不是為了救你這丫頭啊!”
“你什麼都知道還問。”我皺著眉,不悅地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