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過電話號碼，羅明錦立刻出發了，他則坐到椅子上深思起來，很自然地給自己點上一根煙。我還遺漏了什麼？他問自己。突然，他跳起來，抓起帽子戴到頭上，衝陳鋒說了一個走字，自己先出門了。在門口分了手，陳鋒負責去汪雪家，他則去了勤業路候佩珊的住處。到了那裏一開門，夏海斌居然又在。他坐在客廳的沙發裏，聽到門響也不轉頭，隻衝旁邊說了句，“佩珊，去開門，有客人來了。”
“夏先生！”李俊站在門口。
“哦？”夏海斌茫然地轉過頭，先是一臉木然，然後慢慢地，眼裏出現恐懼，象一個被液體緩緩注滿的玻璃杯。
“他們……他們又在！”他拘謹地坐著，背部挺直，雙隻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膝蓋。
李俊在屋子裏掃視一遍，什麼也沒看見。
“我們在看電視。”他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沙發上隻有他一個人，電視也是關著的。
但是他能感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惶恐，特別是他嘴邊僵硬的線條和眼裏的表情，“看到了嗎？”他聲音顫抖地輕聲問。
他搖搖頭。
這時，夏海斌看到候佩珊站起身，卡卡也站起來，兩個人一起不聲不響地向落地窗那邊移去，還是那身衣服。穿過關著的推拉門，他們並排站在欄杆邊，然後候佩珊抱起卡卡。
“不，不！”夏海斌機械地站起身，然後突然大吼一聲，猛地飛跑過去撲到門上。
剛拉開門，他清楚地看到卡卡從欄杆上掉了下去，緩慢的，帶著死亡的氣息。候佩珊一動不動地看著，然後轉過身衝他笑了一下。他撲到欄杆上，就看到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卡卡，穿著藍色的小短褲，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也在笑。
他渾身顫抖起來。一隻手伸到他肩頭按住，他身體一緊，慢慢轉過身，臉上抽搐著。突然，他發瘋似地揮出一拳打到李俊臉上，李俊一閃，立刻條件反射地回擊一拳，重而準地擊中他的鼻梁，緊接著不客氣地抓住他的衣領再狠狠補上一拳，他一個轉身撲到陽台一角，然後慢慢滑到地上。
“清醒了嗎？”李俊問。
他慢慢站起身，抹著鼻血。地上沒有了卡卡，候佩珊也消失了。
“我一直都很清醒，但是一直都能看見他們。”他說著越過李俊晃進客廳。
他突然站住了，佩珊跟卡卡兩個人正好好地坐在沙發裏看電視，電視明明沒開，他們卻看得很認真。
“你……沒看見嗎？”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沙發，微側過頭問，臉上還帶著血痕。
“你又看見了？”李俊問。
他慢慢點點頭，拳頭下意識地捏緊。
“佩珊！”他叫一聲。
候佩珊仿佛聽到他叫一般轉過頭向後看，但眼睛裏卻是空茫，再空茫地笑一下，重新轉回頭去。
“佩珊！”他上前一步。
她卻站起身向臥室去了，卡卡急忙跟上。他禁不住跟進臥室，人影又消失了，房間裏一下讓人覺得異常安靜。
“不見了。”他說。
“我建議你這段時間最好不要來這裏，這樣的環境會容易讓你產生幻覺。”李俊跟在身後。
“這不是幻覺，佩珊天天都在叫我，我老婆也聽到了。”夏海斌轉過身來對他說，“她已經搬回娘家住了，我也準備搬到公司去住。但我知道沒有，我走到哪裏她就會跟到哪裏。”
他說話的樣子非常清醒。
然後他向門口走去，打開門時才想起問他為什麼來這裏，知道他是來看看能有什麼新發現，他苦笑一下，隻說了句希望能早點結案便出了門。李俊知道其實在他心裏案子早就結了，剩下的一切隻是例行公事。
他看了看整個屋子，一派物是人非的景象，慘案的痕跡已經看不到了，隻剩下曾經和死者朝夕相處的家具。它們沒有生命，但似乎又充滿了一種寂靜的等待。案子還沒有查清楚，說不定候佩珊和卡卡的靈魂真的在這裏等待真相。但他不相信這些，他隻相信沒有人願意不明不白地死。他開始仔細地在房間裏搜索，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放過，直覺告訴他一定會有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