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二爺也不好幹打發,猶豫再三,跟管家老橛頭說:“去翻翻,院裏有啥派上用場的,多給點。”
當夜無話,二天早起,一頭青騾子馱著一條毛線口袋出了院,口袋裏裝得滿當當的,拾糧牽著青騾子,邊走邊抽泣。藥師劉喜財道:“抽啥抽,又不是不回來,看你這孬相,還想當藥師哩。”
“叔――”
“給我把頭抬起來,哭哭啼啼的,哪有個男人樣?
跟你安頓的話,記住了?”
“記住了,叔。”
“回去,用不著你送。”
說完,一把奪過韁繩,拉土崖下,身子一躍,跳上青騾子,走了。
拾糧癡癡地望著大草灘,直到喜財叔的影子全沒了,才孤獨地往狼老鴉台去。
後晌下了地,天已麻黑,拾糧拖著乏累的身子走進院,猛就聽水二爺喝:“來路家的,你來!”
到了上院,水二爺不由分說啪啪就給了他兩嘴巴:“你個混帳,吃裏扒外的東西,說,昨兒黑偷了啥?”
拾糧被昏了頭,半晌,黑著腦子問:“二爺,你說啥哩,拾糧不懂。”
啪!又是一個。“還敢強嘴?來人,給我綁起來打!”
拴五子立馬打牆角落裏跳出來,手裏拿著早已準備好的繩子,將拾糧綁了。
“你是好說哩還是歹說哩?”等綁好,水二爺又問。
“二爺,拾糧真不知你老人家說啥哩。”
這時候的拾糧已不再害怕,看眼前的景兒,院裏好像出了啥緊要事,說不定跟喜財叔有關,喜財叔不會沒走成吧?
“給我打!看他嘴有多硬!”
沒容拾糧掙紮,拴五子的拳頭已劈劈叭叭落下來,拴五子也真夠狠,他的身子比拾糧壯很多,手上勁又大,勞作了一天的拾糧哪還能經住這樣的打,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睜開眼時,已躺在後院草棚裏。
立在眼前的是副官仇家遠和曹藥師幾個。拾糧感到頭又暈又脹,嘴裏又苦又苦,胸口發出一陣陣劇痛。“水――”他喚了一聲。
“想喝水是不?”說話的是曹藥師。“說吧,娃,把你昨黑裏幹的事說出來,說出來就有水,還有肉拌湯。”
拾糧忍住劇痛道:“曹叔,你讓我說啥哩,昨黑,昨黑我啥也沒幹啊。”
“沒幹?那你就好好躺著。”說完,曹藥師就出去了,他看上去很生拾糧的氣。
副官仇家遠摸了把拾糧的頭,又摸摸他胸口,跟吳嫂說:“拿碗水給他喝。”吳嫂快快端來一碗水,等拾糧喝過,副官仇家遠又問:“你真沒幹啥?”
“沒,真沒。”
“好,我信你。”
這話讓在場的人感到意外,特別是拴五子。
副官仇家遠丟下眾人,往上院去了。不多時,狗狗跑來說:“二爺發話了,讓拾糧哥先吃碗飯。”
水家大院到底丟了什麼東西,就連副官仇家遠也不知曉,曹藥師他們就更無從得知了。
副官仇家遠是在晌午時分聽到水二爺的叫囂聲的,很厲,當時他在睡午覺。副官仇家遠跳出屋子,水二爺的叫囂一聲連著一聲響在院子裏,中午時分的院子是很安靜的,草灘也很安靜,下地幹活的人們午飯是在山上吃的,幹糧就水蘿卜,這樣可以節省時間。仇家遠側耳聽了一陣,意識到水二爺那邊可能發生了啥事,但他沒急著趕過去。
急著趕過去不好,讓人家多想,他擴了兩下胸,回到自個屋裏,坐等水二爺的召喚。
直到後晌,拴五子都從古浪縣城回來了,水二爺還是沒喚他。看來,事情出的並不是太大,興許水二爺做了個惡夢,一生沒睡過午覺的水二爺近來居然嚐試著睡起了午覺,可按仇家遠的觀察,他一次也沒睡踏實。
午覺不是每個人都能睡踏實的,在西安的時候,陸軍長就從來睡不踏實,還罵:“老子來人世上一趟不容易,這午也睡晚也睡,豈不是把好好的光陰全給睡掉了?”還有,平陽川他父親仇達誠也從來不睡午覺,父親有句口頭禪,說懶病都是睡出來的。仇家遠正好相反,自從在西安跟著陸軍長後,他就自動養成了午睡的習慣,不是他懶,關鍵是幹他們這行,必須時時刻刻保持旺盛的精力。陸軍長共有三個副官,仇家遠是到陸軍長身邊最晚的,他的所有習慣,都是跟著另兩位副官學的。
仇家遠正在亂想,就見拴五子讓狗攆一般,慌慌張張往山嶺上跑,不多時,管家老橛頭還有吳嫂狗狗幾個,上氣不接下氣地回到了院裏。上院裏鬧騰了好久,才有人走進來說,二爺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