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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1 / 3)

拾糧睡門板的事,最終還是讓水二爺知曉了。

不是水二爺眼尖,是狗狗。這丫頭專挑別人的疼處,往狠裏狠裏咬。也怪水二爺,黃羊的風波刮了一陣子後,他突然想出一個餿主意,要把狗狗嫁給小伍子。

吳嫂頭一個站出來反對:“使不得,二爺,這狗狗……”

“狗狗咋了?”

“沒咋。”

“沒咋你驚個啥,我又不是嫁你。”

“反正你不能嫁。”吳嫂噘起嘴,吳嫂近來常跟水二爺噘嘴。

一看吳嫂老嘴又噘了起來,水二爺就知道,這女人,又妖精了,誰妖精也輪不上她妖精。水二爺懶得理她,他現在要理的事太多了。水家大院雖然還在苦難中,但,水二爺分明感覺到,一種新的力量在院裏悄然生起。這力量,將注定會給水家大院帶來全新的一天,水二爺為此心潮澎湃。

主意已定,水二爺私下張羅起來。

東溝媒人老五糊再一次走進水家,這一回,老五糊沒推托:“好事,好事呀,二爺。”

“好事你就快點辦。”

其實,喊老五糊過來,也沒多少事,小伍子跟狗狗,兩個都算是他水二爺家的人,用不著媒人來回跑,不過,水二爺還是想把事兒弄得有鼻子有眼。沒想,老五糊剛跟狗狗提了個頭,狗狗的惡罵就出來了。“五糊爺,我可拿你當爺哩,你一輩子搗來送去,幹下多少缺德事,就不怕老天爺哪天雷響,把你那張編白弄送的嘴給燒焦?”

“你――”老五糊氣得,山羊胡子亂抖。

“你快走,走遲了,甭怪我還有難聽話出來。”

老五糊恨恨的,走了。本來他是想拿這門子婚,積點德哩,沒想,臉差點讓小丫頭片子拿狗屎糊了。

老五糊被氣走,水二爺隻好親自出馬。

他把狗狗堵半山腰裏,拐著彎兒說:“丫頭大了不中留,不是二爺我心狠,我是想早點給你指條好路哩。”

“好路?”

嗯。水二爺捋了把胡子,接著道:“小伍子這娃,我是看著長大的,人實在,心眼也靈,這些年,越發地出息了。”

“真有這麼好?”

“你個碎丫頭,他的好還不隻這些。”水二爺差點就以為,小丫頭同意了,臉上的樂剛抖開,就聽狗狗惡惡地說:“這麼好你還不留著,將來給你當養老女婿。”

“你個狼吃著剩下的,這話,是你說得的?”

“我是說不得,可有人做得。”

“你陰陽怪氣,舌頭底下壓著啥哩?說,跟我把話說明,要說不出個道道,我――!”水二爺惱了,一個下人丫頭都這般撒野,還了得。

“說就說,還當我怕哩,以為還是從前啊,哼,還把自個當闊小姐哩。”

“你個混帳,說誰哩?”

“說她,也說你。把人不當人,天天黑裏睡門板,也不怕老天爺響雷。”

“門板?你個刀子嘴,越說我越犯惑,能不能把話咬開,吐道清楚點!”

“自個看去,跟我裝啥哩,誰都是爹生娘養的,不情願早做啥哩,說的倒好聽,一個女婿半個兒,哼,讓你兒睡幾年門板,不把天爺戳個洞才怪哩。”說完,扔下一臉糊塗的水二爺,找她的拾糧哥去了。

這夜,拾糧讓水二爺叫進了上院。

“娃,跟爹說,這三年,真就是睡這過來的?”

拾糧驚訝地發現,水二爺的上屋裏,赫然放著那塊門板。

拾糧的臉一下就紅了,紅透了,紅得抬不起來了。心裏,不知有多恨狗狗,除了她,還能有誰把這麼丟人的事說出來。

“不丟人,娃,不丟人。丟人的,是我水家。

我水老二活了一輩子,到今天,才知道自個不是人,不是人啊――”水二爺老淚縱橫,惶得說不下去了。

第二天,二道峴子墳上,水二爺硬是逼著水英英給草兒秀跪下了。“好,當著你娘的麵,你跟我說實話,這三年,壓根就是假的?”

水英英不言喘,她的心裏在恨拾糧,木訥鬼,遲早得木訥死,頂木杠子都取走多少日子了,這些日子,她甚至把裏間的門全打開,讓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他麵前,可這個死人,竟然還睡門板!

“好,爹再問你,要是打頭從來,你願不?”

水英英還是不言喘,如果不是門板被爹發現,她心裏是願意從頭來的,真的願意。這些日子,她也想了好多,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隻有死上心跟他過日子,才是正道!

但誰知,爹發現了門板,這等於,是揭起了她臉上一層皮啊。

水英英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啪!水二爺也不知哪來的力量,更不知自個手裏,何時拿了馬鞭。馬鞭重重落到女兒身上時,他的心,似乎被老天爺狠狠抽了一鞭子,不,是一刀子。他扔了馬鞭,愴然淚下。“老婆子啊,我對不住你,三個丫頭,沒一個拉成東西,我這心,比死還難受啊……”

六月的天空裏,徹響起一股子悲聲,這悲聲,有對亡人的愧疚,也有對活人的怨恨。第二天,水二爺親自為拾糧收拾出一間屋,把自個舍不得蓋的被窩抱過來:“娃,往後,你就是我的兒,我的兒啊……”

六月的青石嶺,再一次顯出它的絢爛多姿。放眼望去,油綠的莊稼伴著五顏六色千奇百怪的碎花,把山嶺塗抹得一派嬌美。莊稼套種到藥地裏,是拾糧的主意。

年初播種時,水二爺一橫心,說莊稼不種了,全種藥。

藥種到一半,拾糧突然說:“這麼肥的地,藥又不能種太密,不如想法兒套上些青稞、小麥試試。”水二爺驚訝地瞪著拾糧,瞪著瞪著,忽然就咧嘴笑了:“中啊,你娃還知道動心思,中。

”就這麼著,水家的莊稼便開在了藥地裏。這可是個新鮮事,惹得東溝何家都打發了人來偷看。這陣,莊稼就跟中藥較上勁了,不是爭搶啥,是爭搶著長,地肥得很,都能流油了。去年開冬,拾糧從野山裏找藥回來,到上屋跟嶽父說:“山裏那麼多野肥,糟蹋了可惜,不如讓院裏人拾回來,明天開春,一並兒施到地裏。”

水二爺一聽這主意不錯,當下就點頭同意。開春時節,拾糧又在山上燒了山灰,人雖是累壞了,這地,卻跟吃了夜料的馬,勁兒足得使不完。這不,麻黃地裏,麻黃跟小麥比齊了長,一個塞一個。黃芪那邊,粉嫩鵝黃的花穗跟晶亮晶亮的豌豆花交相映輝,讓山野翠滴滴的嫩。隨風搖擺的五味子盛開在不知名的山花裏,風一動,整個山嶺都動了起來。那動,不是一擺兒一擺兒的,而是花隨著風的手掌,嘩,嘩地碎響。一脈兒一脈兒的晃中,那響,就成了山的聲音,山的絕唱。這時的花,就不再是花,而是山的衣服,山的蓋頭。山的輕姿曼舞中,遠處的姊妹河也發出呼應。不發由不得它,河永遠是山柔情的媳婦兒呀。你再聽,姊妹河跟青石嶺就渾成了一體,像一對多年廝守的夫妻,你呼一聲,我吸一口,那份兒默契,直讓天地都啞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