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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跟著我幹什麼?!”
薑博襄猛地聽到一聲憤怒的喝問,兩條腿立刻停住了。
隻見離自己不遠的那個中學生模樣的小夥子臉上堆滿了惱怒,兩眼象被捕捉的野獸一樣警惕而又帶有敵意地在自己臉上逡巡,特別是他右耳下一道長長的疤痕,使他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凶相,不禁使人望而生畏。
“噢,我想跟你交個朋友。”薑博襄以平等的口氣微笑地回答說。
“跟我交朋友,您不覺得有辱身分?”小夥子睥睨地瞧著薑博襄,話語顯得很不友好。
“隻要你不嫌我老朽無用。”薑博襄臉上一副誠摯的神態。
“明說吧,您是看到剛才發生的情況,想可憐我?”他直勾勾地盯著薑博襄,臉色鐵青。
“不,你不需要。”
“為什麼?”他臉上的表情依然瘮人可怕。
“一個真正的漢子,可以被水恨,也可以被人愛,卻最怕被人憐。”
“看來您還真有點兒跟我對脾氣。”小夥子扭頭又往前走,不過他的步幅縮短了,而他的心似乎與薑博襄拉近了。
“你叫什麼名子?”
“史勝。”
“多大了。”
“18.”
“現在上幾年級?”
“高一。”
“你開始上學一定比較晚?”
“我開始根本就沒怎麼上。”
“你家在那裏?”
“我是四海為家。”
“你父親在那兒工作?”
“我沒父親,是個雜種兒!”
薑博襄聽了史勝這句話,好象聽到一種驚心動魂的聲音,它不僅象是對人生的詛咒,而且又象是對不幸的未來所做的可怕的預言。他惶恐地看了一眼史勝的神態,見他臉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就愈發加重了他的憂慮。現在有的年青人往往自以為看破紅塵,將生看作戴上蒙受苦難的枷,將死卻視為人生壯美的畫,從而來個“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是何等瀟灑!所以他們既不戀生又不懼死,遊戲人生從而遊戲自己。這種人常常是經受人生的巨大磨難而又是幸存者,如同在劫難逃的人又活了下來則視生存為死亡的延:續。可是,史勝這樣小小年紀,莫非也經受了生死輪回?“剛才我好象聽諷你是個當兵的?”
“沒錯。而且已穿破一個軍用褲杈了。”
“你既然當了兵,怎麼又在地方中學讀書呢?”
“根據娘老子的安排,補習兩年功課,準備報考軍校,報效祖國。”
薑博襄本釆想問史勝他娘老子是誰,一想他已經講自己是個沒有父親的雜種兒,再問顯然有戲謔和汙辱之嫌,鬧不好象跟袁文錫談話一樣反而適得其反,偷雞不成蝕把米。於是,他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施展外圍戰術:“你現在在那個連隊當兵?”
“警備區警衛分隊。”
“你們分隊多少人?”
“兩個建製排。”
“人還不算少嘛。”
“我看有半個班就夠了。”
“為什麼?”
“要那麼多警衛幹什麼?上邊兒大講本世紀無大戰,可警備區頭頭們家門口都要設個站崗的,好象隨時有特務暗殺他似的。其實,這些人還不都是土帽兒,手裏一沒了權狗屁不是!所以我說兵員還是過剩,再減一百萬,還會有不少純屬造糞機器!”
“你沒聽說在無工不富、無商不活後麵加了一句話叫作無軍不穩麼?而且不少軍界人士呼籲,要在全國強化國防觀念。”
“我們中國人總是崇尚信條大於形象。你不想想,人們在大街小巷看到抱孩子和留著大包頭攬著小妞兒逛馬路的大兵,能產生手持爆破筒高呼‘衝啊’的殺敵形象麼?”
薑博襄聽著史勝無不帶牢騷、抱怨和鄙夷的議論,又不得不承認這小夥子是有頭腦的,盡管他的一些看法未免偏頗,但總體現著他的思索。不象有些兵,聽話倒是聽話,順從倒也順從,打起仗來還可能成為英雄,但總是象個會喘氣的機器,缺乏頭腦,缺乏見地,這種兵是成不了大氣候的。而史勝卻明確地體現著八十年代軍人的特征。然而,此刻薑博襄並不是在考察史勝作為一個軍人所具備的素質,而是在探究他這個奇特的享有軍籍的中學生的奧秘。
“你既然是個軍人,又要到地方中學讀書,學校肯收麼?”
“嗨,現在隻要有錢,連大學文憑都可以撈到,上中學還不是小菜一碟兒。”
“那你們分隊的同誌們沒意見?”
“現往人的腸子都多了幾道彎兒,誰不知道現在性格直爽已經不成其為優點了。”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世故?”
“大概是我繳的‘學費’要比我的同齡人昂貴的多把。”史勝說著頗有些恩賜般地向薑博襄一揮手,“好了,我們之間的朋友關係到此該結朿了。我們誰也不欠誰什麼,那就拜拜吧!”說罷,他閃身拐進了一個居民小院。
“哎,史勝——!”薑博襄緊追幾步來到院裏,左看右瞧,史勝卻蹤影皆無。他不死心地又問了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都不知道史勝為何許人也。這家夥一定是溜掉了。
不過常言道,逃得了和尚卻逃不了廟。薑博襄回到警備區招待所,派何澤到警備區警衛分隊一了解,果然與史勝說,的情況相符。
此外,何譯還得知一個足以令薑博襄大為吃驚的信息:史勝是女騙子史曼的二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