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看到那條鮫雲紗帕子,才意識到當年那件裏衣是鮫雲紗製的,而整個皇宮,隻有一個人會穿鮫雲紗裏衣,那就是當年的皇後。
太子的床上,怎會出現皇後的裏衣?
是太子私自偷取,還是太子和皇後……無論是哪種原因,對師父而言,都是驚天的大秘密。
因為,當年的太子,是如今的聖上,當年的皇後,是如今的太後。
師父一輩子謹小慎微,發現涉及太後皇上的驚天秘密,如何能不恐懼驚惶?
偏偏這種事,她根本無人訴說,也不敢告訴任何人,最後隻能自己驚懼而死,把這個秘密一起帶到黃土裏。
師父不了解太後,她卻通過豫王對太後略有了解。
她知道,在豫王出生後,直到聖上登基幾年後,太後一直都是支持聖上當皇帝的,也一直教導豫王做個尋常的富貴王爺。
但自從豫王十歲出宮建府,太後獨自留在宮裏,才漸漸改了性子,生了野心,對聖上愈加不滿,開始勸豫王奪位。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豫王以前絲毫不知,隻當是刁奴挑唆,如今,他應該是都知道了。
否則,他不會前腳和她商量好成婚後帶著太後就藩,後腳就態度大變改了主意。
難怪,無論她和豫王怎麼試探,太後都不肯吐露半分,也不肯讓大夫診脈,還替聖上說起好話來。
被自己信重寵愛的養子,被有著仁孝之名的當今聖上,被自己親生兒子最敬愛的兄長,覬覦、甚至侵犯,這讓太後如何說得出口,又如何敢說出口?
聖上這些年,一定在用豫王威脅太後就範。太後為了豫王的性命安全,隻能一邊委屈求全,一邊寄望於豫王能奪位解救她。
偏偏豫王對此一無所知,不但不理解太後,還一心敬愛效忠於聖上,甚至為了絕掉自己登位的可能,故意背上一身惡名。
如今豫王驟然得知真相,她甚至不敢想象,他有多後悔,又有多痛苦!
馮堇將自己的這些推測發現,還有國師無意透露出聖上有很深的執念一事,全都告訴了豫王。
紀煊一邊聽一邊後退,聽到最後,他無路可退,隻能捂著臉蹲坐在牆角,劇痛又開始在體內翻騰,每一寸血肉都控製不住地痙攣起來。
聽到紀岷有很深的執念時,他再也忍受不住,怒吼一聲道:“他有執念,就要欺辱母後?他簡直禽獸不如!”
馮堇見他極為痛苦,上前安撫道:“殿下別太自責了,誰也想不到,有著仁孝之名的聖上,竟是這樣一個人麵獸心之人。”
“不,”紀煊搖搖頭,放下捂臉的手,露出痛到幾近猙獰的麵孔,嗓音幹啞道:“我比他更禽獸不如!這些年我一直以為母後生了野心讓我奪位,是受刁奴挑唆,是欲壑難填,而實際上,她是在向我求救!她是在向我求救啊!”
“可我做了什麼?我作為她的親生兒子,作為她唯一的指靠,我究竟做了什麼?我不但無視了她的求救,還屢屢頂撞她反抗她,還將欺辱她的那個畜生當成最敬愛的父兄一樣信任!這麼多年,她一個人在宮裏,該有多麼絕望!而我的每一次敷衍每一次頂撞每一次反抗,都加深了她的絕望!”
“所以,她最近不再勸我奪位,反倒催我快些成婚生子,還提前縫起嬰兒的衣裳來,她一定是堅持不下去了,想看到我成婚生子後,就追隨父皇而去。是我,是我摧毀了她最後的希望。”
“你說,我是不是比紀岷那個畜生還要禽獸不如?”紀煊慘然一笑道。
馮堇見他眸色血紅,臉色卻比紙還慘白,額頭青筋抽搐,嘴角掛著比哭更難看的笑,知道他現在一定痛悔難過到了極點,她搖了搖頭,愧疚道:“不,摧毀太後最後希望的,是我。是我告訴她,不要將她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她才放棄的。殿下要怪,就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