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條紅綢下都墜著不會腐爛的玉果,每一個字用的都是千年墨,那些紅綢將一塊玉簡隱藏在其中,幾乎難以看見。
玉果與玉果相撞,發出了叮當之聲,猶如風鈴。
言梳聽到聲音艱難地從宋闕懷中掙出,等她瞧見滿樹紅綢時心裏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兒,即是幸福,又覺得宋闕有時也挺幼稚的,至少她不能再找到秦鹿和梁妄所掛的玉簡在哪兒了。
宋闕不讓她說拜天地,叫言梳把這話收回去,原來是來春山之前早就想好了要在這兒將他們沒完成的都補上去。
人間夫妻的成親禮俗很多,但最重要的還是要磕那三個響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彼此。
一是天地見證,二是高堂祝福,三是彼此承諾。
宋闕拉著她的手要拜天地時,言梳人還是懵的。
此時天暗,已入深夜,一無星,二無月,更別說太陽了,若不是宋闕施法發出來的光,言梳什麼也看不見,就這麼隨隨便便被宋闕拉著一起跪在地上,身上穿的還是舊衣。
可言梳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委屈,其實他們不是凡人,用不著拘泥於凡間的禮數,那天她說的拜天地也隻是隨口提起的,並未當真,宋闕卻分外認真。
他拉著她,慎重地跪在樹下,拜之前宋闕不知從哪兒變了一朵紅花戴在了言梳的頭上,嘴裏道:“雖然你很好看,但新娘子還是要喜慶點好。”
於是言梳便頂著一朵紅花順著宋闕一起深深地拜了下去。
她想就這樣跪著永遠都不抬頭也行,隻要能和宋闕牽著手,隻要能在他身邊,言梳已沒有更多的要求了。
此地很喜慶,滿樹都是紅綢,宋闕的衣衫於夜裏看像是黑色的,言梳則是一身白,二人極襯。
言梳抬頭時沒忍住落下一滴淚來,宋闕心疼地把人扶起來,摟著她的腰問:“是不是太不莊重了?要不下次我們去訂一套喜服嫁衣再拜一次?”
言梳搖頭:“我哭又不是因為這個。”
宋闕見她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不停,手忙腳亂地擦了又擦:“那你別哭了,小梳,我心都被你哭亂了。”
言梳也不知自己是要哭還是要笑,帶著些嗔怪地朝他心口砸了一拳道:“哪兒有人成親拜過去的自己的?”
她這話帶著些許哭腔,宋闕當真了,慎重解釋道:“來前我已想好要與你說許多話,將過去的我,現在的我,一覽無餘地擺在你的麵前,我沒想過要帶你拜我的過去,我隻是……”
“你隻是有些傻罷了……”言梳自己抹著淚,打斷了宋闕的話:“我又不是要怪你。”
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
宋闕見她不再哭了,終於鬆了口氣:“那你高興嗎?”
言梳點頭,認真地喊了他一聲:“宋闕。”
宋闕望進了她的眼裏,聽見她問:“我們以後永遠都不會分開吧?會永遠在一起吧?”
“會的。”宋闕道:“生同衾,死同槨。”
其實言梳要的不多,多年前的願望也有輕重,小沙彌說求多必失,當年擺在言梳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她修出了內丹,本可以成仙的。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可那不是她兩條願望中,最想得到的那個。
相比成仙,言梳更想得到宋闕,她想完整地擁有宋闕。
她的願望諸天神佛沒有看到聽到,宋闕看到了,當年他在紅綢上抹去了自己的名字,後來遇見許願紅綢他總會想起那一刻,心酸至極。
宋闕分感慶幸,言梳給了他一個彌補的機會,被他抹去的紅綢,再由他親手掛上。宋闕想他今日離開後要在山下設陣,讓人永遠也無法進來打擾破壞,可又忍不住想將一切炫耀給天下看。
還是設陣吧,將這裏化成獨屬於他和言梳的天地,梁妄那不著調的玉簡也要偷偷帶出去扔掉。
以後再時不時過來一趟,修補紅綢,加深字跡。
言梳也覺得慶幸,因為她總有一樣願望是達成了的,她不貪心,餘生唯有此一願而已。
這願望由宋闕行諾,他們生同衾,死同槨。
如星如月,永不泯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