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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3)

十五歲的葉挺因剪掉辮子鋃鐺入獄。清軍說他有“亂黨嫌疑”,校長斥責他“言行不軌”,父親罵他“叛逆”。他說:“我就一身反骨!”這是發生在南粵曆史古城惠州一件聳人聽聞的事件。

時間在公元1911年夏,蒸籠般的酷暑。

大概應了“天人感應”的古箴。這一年惠州的天氣反常而多變。方才還豔陽如火,轉臉就大雨傾盆。天晴時火辣辣的陽光爐火般熾烤著大地,使雨水澆過的泥濘小路和房頂以至人們的頭上水氣如煙,一團團一縷縷直直地往天上躥,熱而無風,那濕漉漉又悶又熱的空氣擰一把會嘀嗒出水,斷線珠子似地成串往下掉。但是,一俟陰霾密布,忽兒像天河決堤,大雨傾盆;忽兒像密籮篩漏,細雨靡靡,尤為可惡的是不時斜刺裏吹過一陣風兒,壞小子似地將行人的雨傘掀掉,或惡作劇似地通過門窗潑灑到住屋,使床上床下濕嘰嘰的,令人心裏厭煩和惱怒。

“這是什麼世道!”人們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憤憤地詛咒著。

天氣的肆虐與時局的恐怖完全成正比。這時的惠州,一批革命黨人響應孫中山反對外國列強和推翻清王朝統治的號召,在總結三洲田和七女湖起義失敗教訓的基礎上,厲兵秣馬,積蓄力量,準備再次發動起義。

但是,由於不久前孫中山和黃興在廣州籌劃和發動的黃花崗起義遭受失敗,被激怒的清王朝以百倍地瘋狂鎮壓革命黨。駐紮在惠州的清軍,白日裏荷槍實彈地檢查行人,封鎖出口要道,夜晚不停地巡邏,隻要他們認為是可疑分子就當場抓起來,隻要稍有反抗動輒就會遭到毒打。更有甚者,他們把炮台上的大炮瞄準了他們認為革命黨人最活躍的府立中學堂,那黑洞洞的炮口似乎隨時就會發射出殺傷力十足的炮彈,令人不寒而栗。

這時年滿十五歲的葉挺正在惠州府立蠶業學校讀書。

十五歲的葉挺已經長成一個英俊而標致的小夥子。他細高挑的身材,微微上挑的盾毛濃而黑,顯得虎虎有生氣,一雙明澈的眼睛放射著聰睿而剛毅的光芒,挺秀的鼻梁下堤岸般堅硬的嘴唇透露出倔強的性格,碩大的耳輪給人以入世不凡的預兆,白淨膚色,加之五官俊秀,足以稱得上是個美少年。

葉挺就讀的這所府立蠶業學校,完全是被封建官吏嚴密控製的官辦學校,封建的禮教和專製的約束,像鐵桶一樣,將生性活潑的學生箍得死死的,走進校門就像走進一座百年墓穴,陰冷、沉悶、壓抑、恐懼。由府立中學堂到蠶業學校,在這期間,由於葉挺頻繁地接觸傳播孫中山革命思想的革命黨人,受到革命思想的熏陶,他已完全變成了一個革命的進步青年,為了反抗清王朝的封建、沒落和凶暴,他除了利用夜間在學校內張貼一些支持革命黨的標語外,還策劃了一個實際的革命行動——剪辮子。

“剪掉辮子,會被學校開除的!”

“不僅如此,還有可能被清軍抓起來坐牢的!”

有的學生聽了葉挺的主張,驚恐地看著他,一時躊躇不定。

葉挺理解,這些同學憂慮的嚴重後果是完全可能發生的。因為,那時男子腦後拖著一條馬尾辮,是清王朝順民的獨特標誌,宛如甘願為朝廷效犬馬之勞的“宣言書”。剪掉辮子,豈不意味著對朝廷的不忠和對清王朝的反叛?反叛朝廷,被學校開除還是輕的,很有可能還會被抓起來殺頭的!

“可是,我們作為一個學生,要支持革命,以實際行動反對清王朝的統治,手裏又沒槍沒炮,用什麼支持?我看隻有剪掉辮子。”葉挺說完,為了表示自己的果敢和決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剪刀,“哢嚓哢嚓”把粗粗的一條馬尾辮剪掉了,然後狠狠往地下一摔,“要支持革命,就要像黃花崗起義犧牲的烈士一樣,不怕失去一切!”

榜樣的力量是最切實的宣傳。在葉挺的帶動下,原來幾個憂心忡忡的進步學生也毅然拿起剪刀,剪掉了沉重的辮子。大家雀躍歡呼:“往後背後沒負擔嘍!”

然而,就在他們剪掉辮子不多時,宛如一塊巨大的千斤石從萬丈高空擲入池塘中,頓時在校園掀起滔天大浪,整個校園在傾斜,在搖晃,在動蕩不安。統治學校的官吏嚇得神色惶惶,氣急敗壞地把剪掉辮子的學生集中在一起,經過再三逼問,當問清帶頭者是葉挺時,便將他單獨帶到校長室,七八個人神色俱厲地異口同聲質問他,其中最為惱怒地當屬那個兼校長的府衙官吏。這位校長身材雖然不高且瘦,白淨的臉上戴一副金絲眼鏡,顯得文質彬彬,平時給學生訓話時半文半白,之乎者也,但是在學校裏卻是一跺腳校園就得顫三顫,原因是他不僅是校長,而且還是府衙舉足輕重的官吏。所以學校教職員工沒有一個看到他不像老鼠見了貓似地畏懼。今天,在他眼裏的葉挺不過區區一個黃牙小口的孺子,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官府大肆捕捉革命黨的關頭帶頭剪掉辮子,萬一讓這危險的消息不脛而走,豈不造成連鎖反應?到時葉挺幾個學生被抓事小,要是上司以“治校不嚴”罪而摘掉他的烏紗帽後果可就太可怕了。所以,他眼下一反往常的斯文,臉被氣得蠟黃中帶青,大概也由於校長室光線有些暗淡的緣故,儼然像個鬆花蛋的外殼,還沒說話就已經氣喘籲籲,話出口也變得口吃,粗暴而生硬:“你、你說,為什麼要剪掉辮子,嗯?!”

胸有成竹的葉挺不卑不亢,開口便答:“腦後拖著個馬尾巴,又累贅,又不衛生。”

“你這是狡辯!是抵賴!”校長氣得兩個眼珠子要不是眼眶執意挽留會不顧一切地跳出來,額頭上的青筋蠶似地鼓溜溜暴著,聲嘶力竭地大聲咆哮,唾沫星子隨著固體狀的斥責彈丸似地射在葉挺的臉上,“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是言行不軌?!”

“辮子長在我頭上,我想剪就剪,與別人有何妨?”葉挺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愚昧,冥頑,簡直是白癡!”校長見葉挺答非所問,把剪辮子說成是一種個人行為,是童蒙兒戲,雖然他知道這是葉挺在搪塞,但是也不便把剪辮子主動與革命黨的行為扯在一起,要是萬一事態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地步,那豈不等於不打自招地承認是“教不嚴,師之惰”?所以,他有意調轉話題,以嚴厲地教訓口吻指著葉挺的腦門說,“人不學,不知義!你小小年紀,不苦讀詩文,不鑽研學業,卻帶頭搞這些上觸犯朝廷、下違犯校規的行為,一切後果要由你們自己負責的!”“辮子是我們自己剪的,後果當然由我們自己來負了。”葉挺依然挺胸抬頭,大有一副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氣概。

“你就不怕被抓去坐牢?”其他在場的官吏板著臉問。

“我們本來沒罪,他們硬是要借口抓我們去坐牢,怕也躲不過。”葉挺仍對答如流。

“你還想過沒有,你要是坐牢,你就會被學校開除,那你就要回到你的鄉下去,你將失去讀書的機會,說不定一輩子就麵朝黃土背朝天地當個鄉下佬,你也不怕?”這種帶恫嚇的質問幾乎是幾個人一起說的。

“我本來是農民的兒子,回到鄉下當農民有什麼可怕的?”葉挺微微一笑,坦然、無畏盡在其中。

葉挺異常的從容鎮靜,反而招致這些官吏的心理不平衡,大有一種被奚落、被嘲笑之感,所以一個個不甘示弱地向葉挺發起反擊,尖刻進而揭老底兒似的話語冰雹樣劈頭蓋腦向葉挺砸去。

“你年歲不大,卻一身的反骨。”

“就從你叫的這個名字看,就是個不安分的人物,將來必然招來大禍!”

“怪不得有的學生反映,你不單在我們學校好惹是生非,而且你在鄉下時就不循規蹈矩!”

“等著吧,你馬上就會大禍臨頭!”

這些官吏們的集約式“轟炸”,好像轟出一條時空隧道,既揭示了葉挺的過去,又預示了葉挺的現在。

葉挺過去不叫葉挺,葉挺的家的確也在鄉下。他在考進惠州府立蠶業學校前,以至到了蠶業學校後也確實有過不少被封建專製的衛道者們視為“大逆不道”的“劣跡”。

葉挺出生在距惠州二十多公裏的惠陽縣淡水鎮周田村。周田村是坐落在波浪般起伏而開闊的丘陵地帶之中的一個秀麗的山村。村莊四周,溪流縱橫,稻禾層疊,鋪金繡翠,鳥雀啁啾,鵝舞魚翔;村莊內,一戶戶莊戶人家自成院落,綠蔭匝地,炊煙嫋嫋,瓜藤攀牆,雞鳴犬吠,一派田園風光,一副農家畫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