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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九章 魂夢安能定(1 / 3)

孟夏之月,距離璟和小夭成婚隻剩一個月,按照習俗,兩人不能再見麵。璟不得不回青丘,試穿禮服,檢查婚禮的每個細節,確保一切順利,然後就是——等著迎娶小夭了。

整個塗山氏的宅邸都翻修了一遍,他和小夭日後常住的院子完全按照小夭的心意設計建造:小夭喜歡吃零食,園內有小廚房:小夭喜歡喝青梅酒,山坡上種了兩株青梅:小夭喜水,引溫泉水開了池塘……

雖然長老已經考慮的十分周到細緻,可當璟把園子看成了他和小夭的家時,對一切的要求都不同了,他親自動手,將傢具和器具都重新布置過,長老看璟樂在其中,也就隨璟去。

孟夏之月,二十日,胡聾傳來消息,塗山瑱病危,已經水米不進,清醒時,隻知道哭喊著要見爹爹。

胡聾和胡啞是親兄弟,也是璟的心腹,自塗山瑱出生,他就一直負責保護塗山瑱,雖然他深恨意映和篌,卻無法恨怨塗山瑱,對瑱一直很好。

璟不忍意映被識神吸幹靈力精血而亡,巧施計策,讓意映病故,暗中卻安排意映離開了青丘。

意映以前很愛熱鬧,各種宴請聚會都會參加,和各個氏族都有交情,整個大荒從西北到東南,很多人都見過她。如今意映卻十分害怕見到人,璟想來想去,也隻有清水鎮可以讓意映安心住著,所以把意映送到了清水鎮。

雖然意映不必再用靈力精血供奉識神,可畢竟以身祭養過識神,已經元氣大傷。縱然仔細調養,頂多熬到瑱兒長大。璟為了不讓意映消沉求死,也為了讓瑱兒能多和母親聚聚,每年春夏,都會派胡聾送瑱兒去清水鎮住三四個月。今年因為他要成婚,特意囑咐胡聾秋末再回來。可沒想到瑱兒竟突然病重。

胡聾是穩重可靠的人,消息絕不會有假,還有二十多天才是大婚日,來回一趟並不耽誤,可璟心中隱隱不安,似乎不應該去,但瑱兒縱然不是他的兒子,也是他的侄子,何況在瑱兒心中,他就是父親,如果瑱兒有什麼事情,璟無法原諒自己。

璟思量了一會兒,決定帶著胡珍趕往清水鎮,同時命令幽帶上所有暗衛。

這是璟第一次要求最嚴密的暗衛,幽愣了一愣,說道:「下個月就要大婚,如果族長有什麼預感,最好不要外出。」

璟問道:「如果瑱兒出了什麼事,我和小夭還能如期舉行婚禮嗎?」

幽躬身說道:「明白了!請族長放心,我們一定讓族長順利回來舉行婚禮,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臨行前,璟給小夭寫了一封信,告訴小夭他必須去一趟清水鎮,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解釋清楚,讓小夭不要擔心,有暗衛跟隨,他會盡快趕回青丘。

璟趕到清水鎮時,已是第二日拂曉時分。

意映坐在榻旁,身穿黑衣,臉上帶著黑紗,整個人遮的嚴嚴實實,隻一雙剪秋水為瞳的雙目留在外麵。

璟問道:「瑱兒如何了?」

意映神思恍惚,指指榻上沒有說話,胡珍上前診脈,璟俯下身子,柔聲說:「瑱兒,爹爹來了。」

瑱兒迷迷糊糊中看到璟,哇一聲就哭了出來,伸手要璟抱,聲音嘶啞地說:「爹,我好難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璟把瑱兒抱在懷裏:「不哭,不哭!你可要堅強,爹帶來了最好的醫師,待病好了,爹帶你去看大海。」

瑱兒有氣無力地說:「我要看大海。」

璟和瑱兒都期待地看著胡珍,胡珍皺皺眉,放下瑱兒的手腕,查看瑱兒的舌頭和眼睛。璟看胡珍臉色難看,微笑著對瑱兒說:「睡一會兒,好不好?」

瑱兒本就很疲憊睏倦:「嗯,我睡覺,爹爹陪我。」

「好,爹爹陪你。」璟的手貼在他的額頭,瑱兒沉睡了過去。

璟這才問胡珍:「是什麼病?」

胡珍說:「不是病,是毒。」

璟顧不上探究原因,急問道:「能解嗎?」

胡珍慚愧地說:這是狐套毒,下的刁鑽,我解不了,但西陵小姐能解,隻是時間有點緊……「

一直沉默的意映突然道:「胡珍,這些年倒有些長進,居然能辨認出狐套毒。其實,何必往遠處尋什麼西陵東陵,直接找下毒的人要解藥不就行了!「

璟說:「這倒也是個辦法,可下毒的人是誰?你有線索嗎?」

意映指著自己:「近在你眼前。」

胡珍失聲驚呼,下意識地擋在了璟麵前,怒問道:虎毒不食子,你竟然給自己的兒子下毒?」

璟驚訝地盯著意映,眼中也全是難以置信。

意映笑道:「你安排的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像狐狸,如果不是用這刁鑽的毒,讓他們相信瑱兒快死了,如何能把你請來?」

璟冷冷道:「我現在來了,你可以給瑱兒解毒了。」

意映愣了一下,笑問:「你就不問問為什麼要把你誘騙來?」

璟猛地抓住意映的胳膊,把她拖到榻前:「解毒!」因為憤怒,他的聲音變得十分陰沉,清俊的五官也有些猙獰。

意映無力地趴在榻上,仰頭看著他,眼內忽然就有了一層淚光:「你是真的很在意瑱兒。」

璟冷冷地說:「解毒!」他掌下用力,意映痛的身子發顫。

意映掙紮著說:「解藥再讓我下毒的人手裏。」

璟把意映甩到地上,大叫道:「塗山篌!」

篌走進屋內,笑睨著璟,輕佻地說:「中毒的是我兒子,我還沒著急,我的好弟弟,你倒是著的什麼急?」

璟問道:「你究竟想要什麼?」

「你留在清水鎮的人已經全部被……」篌做了個割喉的動作,「你的暗衛也被拖住了,現在這個屋子外都是我的人,隻要我一聲令下,你會立即被萬箭攢心。」

胡珍不相信,立即大聲叫:「胡聾,聾子,聾子!胡靈、小冬瓜……幽!幽……」竟然真的沒有人回應他,胡珍氣怒交加地說:「篌,你不要忘記在列祖列宗麵前發的血誓!如果你敢傷害族長,你也會不得好死!」

篌好似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我不得好死?你以為我會怕死嗎?」

璟問篌:「既然想殺我,為什麼還不下令?」

篌眯著眼笑起來:「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你比我強,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比我強。這一次,我要求一次公平的決鬥,用生死決定究竟誰比誰強。」

璟說:「我有個條件,放過胡珍。」

篌笑道:「他是你那個侍女的情郎吧?好,為了不讓她掉眼淚,我放過胡珍。」

胡珍叫到:「不行,不行!族長,你不能答應……」

篌一掌揮過,胡珍昏倒在地。葔攤攤手掌,笑眯眯地說:「終於可以和我的好弟弟安靜地說話了。」

璟問:「公平的決鬥?」

篌說:「對,直到其中一個死去,活下的那個自然是更好的,誰都不能再質疑最後的結果!即使母親看到,也必須承認,對嗎?」

璟盯著篌,黑色的眼眸中透出濃重的哀傷。

篌笑嘻嘻地說:「從小到大,母親一直在幫你作弊,不管我幹什麼,總是不如你。塗山璟,你欠我一次公平的比試。」

璟眼眸中的哀傷猶如濃墨一般,他說:「既然這是一次公平決鬥,你已經選擇了決鬥的方式,我來選擇決鬥的地點。」

篌不屑的笑笑:「可以!」

「好!我答應你!」

「這是解藥!」篌把一丸藥扔給意映,轉身向外廳走去。

璟默默地跟在篌身後。從小到大,他曾無數次跟在篌的身後,跟著哥哥溜出去玩,跟著哥哥去學堂,跟著哥哥去打獵,跟著哥哥去給奶奶請安……當年的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有一日,他們會生死決鬥。

兩人乘坐騎飛出清水鎮,璟選了一塊清水岸邊的荒地:「就在這裏吧!」

篌說:「有山有水,做你的長眠地也不錯!」

璟看著篌,篌做了個請的姿勢。

霧氣從璟身邊騰起,漸漸地瀰漫了整個荒野,篌不屑地冷哼:「狐就是狐,永遠都不敢正麵對敵,連子子孫孫都改不了這臭毛病!」

篌手結法印,水靈彙聚,凝成一條藍色的猛虎,在白霧裏奔走咆哮。老虎猛然跳起撲食,一隻隱藏在白霧裏的白色九尾狐打了個滾躲開。

篌大笑起來:「璟,我知道你答應決鬥是想拖延時間,希望幽他們能趕來,下個月可是你的大日子,你很想活著回去做新郎,可我告訴你,絕不可能!」

篌驅策猛虎去撲殺九尾狐,因為篌自小就更擅長殺戮,猛虎明顯比九尾狐厲害,好幾次都差點咬上九尾狐的脖子,九尾狐藉助瀰漫的霧氣才堪堪閃躲開。

篌笑了笑:「不止你是狐的子孫。」靈力湧動。藍色的猛虎變作了白色,白虎的身影也隱入了霧氣中。

白霧裏,忽然出現了很多隻九尾狐,一隻又一隻從白虎身旁縱躍過,白虎急的左撲一下、右撲一下,卻始終一隻都沒撲倒,累的氣喘籲籲,老虎的身形在縮小。

篌知道這是璟的迷術,那些九尾狐應該全是假的,如果再這樣下去,他的靈力會被消耗到枯竭,篌猛然閉上了眼睛,白色的老虎也閉上了眼睛。

看不見,一切迷惑皆成空。雖然九尾狐就在老虎身邊跑過,老虎卻不為所動,藏身於迷霧中,隻是警惕地豎著耳朵。

篌暗自慶幸,幸虧璟的喉嚨和手都被他毀了,再唱不出也奏不出迷之音。世人隻道青丘公子琴技歌聲絕世,成風流雅事,卻不知道那是璟自小修鍊的迷術。如果璟現在能用迷之音,他得連耳朵都塞上,一隻又瞎又聾的老虎海真不知道該如何殺九尾狐了。

老虎的耳朵動了動,猛地和身向上一躍,從半空撲下,看似是攻擊左邊的九尾狐,鐵鏈般的尾巴卻狠狠地剪向了右邊的九尾狐,九尾狐向外躍去,身子躲開了,毛茸茸的打尾巴卻沒躲開,被老虎尾剪了個結結實實,一下子就斷了兩條。

璟喉頭一陣腥甜,嘴角沁出血來,白色的霧氣淡了許多,老虎長大了一圈。

九尾狐失去了兩條尾巴,再不像之前那麼靈活,因為白霧淡了,它也不容易躲藏了,老虎開始兇猛的撲殺它。不一會兒,九尾狐又被老虎咬斷了兩條尾巴。

篌說:「璟,如果你認輸,承認你就是不如我,我讓你死個痛快。」

璟麵色煞白,緊抿這嘴,一言不發。篌說:「那我隻能一條條撕斷你的尾巴,讓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老虎又咬斷了九尾狐的一條尾巴,璟一麵對抗著體內好似被撕裂開的痛苦,一麵還要繼續和篌鬥。

老虎一抓拍下,九尾狐又斷了一條尾巴,篌怒吼著問:「璟,你寧願五髒俱碎,都不願意說一句你不如我嗎?」

璟的身體簌簌輕顫,聲音卻清冷平靜:「如果是以前的大哥問我這個問題,我會立即承認,我的確很多地方不如他。可現在你問我,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我瞧不起你!你不過是一個被仇恨掌控了內心的弱者!」

篌氣得麵容扭曲,怒吼一聲。

一聲虎嘯,好像半天裏起了個霹靂,震得山林都在顫抖。老虎幾躥幾躍,把九尾狐壓在了爪下。

璟跌倒在地,滿身血跡。

篌咆哮著說:「現在誰是弱者?你還敢瞧不起我?說!誰是弱者?」

璟一言不發,看都不看篌。

猛虎一爪用力一撕,九尾狐的一條尾巴被扯下,璟的身子痛得痙攣。篌怒吼著問:「究竟誰比誰強?你回答啊!究竟誰不如誰?你回答我……」

白虎的後爪按著九尾狐,前軀高高抬起,兩隻前爪就要重重撲到九尾狐的身體上,將九尾狐撕成粉碎。

突然,篌的身體僵住,怒吼聲消失,白虎的身體在慢慢地虛化。

篌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到心口有一支刻著交頸鴛鴦的箭,他摸著箭簇上的鴛鴦,喃喃低語:「意映!」

篌抬眼看向天空。

一匹白色的天馬降落,一身黑裙的意映趴在天馬上,手中握著一把鑄造精美的弓。

因為身體虛弱,大概怕自己射箭時會掉下,意映用繩子把自己捆縛在了天馬上。現在,意映解開了繩子,身子立即從天馬上滑落,她好似站都再站不穩,卻用弓做杖,一步步,蹣跚地走了過來。

篌盯著意映,心口的鮮血一滴滴滑落,唇畔是諷刺地笑:「這是我為你設計鑄造的弓箭。」

「這也是你給我的!」意映一把扯落了麵紗。

她的臉猶如幹屍,幾乎沒有血肉,一層幹枯的皮皺巴巴地黏在骨頭上,偏偏一雙眼睛依舊如二八少女,顧盼間,令人毛骨悚然。

篌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不知道他究竟是想笑還是想哭呢:「你救他?你竟然來救他?如果沒有他,你我何至於此?」

「也許你該說,如果沒有你,一切會截然不同!」意映看向璟,眼中有極其複雜的感情,她曾一再傷害他,可他卻寬恕了她,她曾經鄙夷地把那種善良看成軟弱,可直到自己也經歷了傷心徹骨的痛苦。她才明白,仇恨很簡單,寬恕才需要一顆堅強寬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