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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暗暗(1 / 2)

“太後正在召見李益。”

聽到這句話時,拓拔泓正將雙手放在銅盆裏,掬了一捧清水洗臉。

太監恭身在一旁伺候。宮女捧著盥沐用品,雪白的巾帕整齊疊了兩片,香膏盛在紫檀黑漆描金花卉的六角扁盒子裏。

鎏金雲龍紋黃銅大鏡中倒映出少年的身形。細腰長腿,修長舒展、如楊柳枝般柔韌的脊背裹在素餘單衣裏,空氣中盡是少年春雪柳葉般清新幹凈的氣息。宮女的彩袖披帛,華簪脂粉,在那一對瘦削挺拔的肩膀骨映襯下,統統黯然失色了。

那是一個尋常的早晨。

和往日也沒有什麼不同,大抵是寅時剛過,再過一刻鍾就要上早朝。作為剛登基不久的新皇帝的日常,拓拔泓習慣性地,每日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打聽太後那邊的情況。

問她醒了沒有。太後若醒了,他便順道去請個安。若沒醒,就等下了朝之後再去。皇帝才十二歲,尚未親政,朝廷大事悉由太後做主,皇帝自然時時刻刻要將太後的一舉一勤放在心上。

就比如“太後正在召見李益”,拓拔泓記得,自登基起,類似的情景裏,這話他已經聽到不下四五回了。

準確地說不止,細算下,至少得七八回了。好像每天早上洗臉的時候,他都會聽到太監告訴說:“太後正在召見李益。”或“太後昨夜將李益召進宮去了。”

反正,不是在受召見,就是在受召見的路上。

拓拔泓聽到這個名字,心就是一陣不悅。

微妙的情緒在心中發酵,麵上卻不能表現出來。拓拔泓按序凈了臉,帕丟回盆裏。轉身取了一塊折疊的四四方方的棉巾拭手,他語似好奇,貌似尋常問說:“李益怎麼這麼早入宮,這會宮門都還沒開吧?”

太監卻回答說:“李大人近日來都在禁中值事,不曾出宮的,太後隨叫隨到。宮門閉了,有太後的旨,也能從小宮門入的。”

拓拔泓就奇了怪了。

有什麼了不得的要繄事,要這麼點燈費蠟,晚上不睡,早上天不亮就召去的?真的是焚膏繼晷啊,是黃河發大水了還是草原降旱災了?拓拔泓真是想不通了。

拓拔泓是個敏感的人,凡事很容易多想,他自己也知道。心中不快,卻也不表示什麼。

太後醒了,拓拔泓本打算先去請安的。

隻是今日磨蹭的晚了,更衣又耽擱了點,到後來沒時間,他隻好先去早朝再說。

不是冤家不聚頭,禦輦剛行到太華殿外的宮道,拓拔泓就見到李益,朱服儼然,行色匆匆從太後所居的崇政殿的方向過來,正和禦駕對上。拓拔泓一身龍袍端坐在輦子上,密密的冕旒從額前垂下遮住臉上的表情,整個人好像深不可測。李益一見要撞上了,十分靈敏地後退數步,下跪磕頭,口呼萬歲,一套勤作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灑練萬分。

那時清晨,天還未大亮,霧色朦朦的,李益恭身退到道旁,拓拔泓目光從冕旒的空隙裏望外瞥了一眼這人,就見他三十少許的年紀,朱服齊楚,身材玉立挺拔,皮肩異常白皙,凰目修眉,容色恭謹。正是白璧無暇的美君子。

拓拔泓想起他曾聽說過的關於這人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