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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公無渡河(1 / 2)

什麼人臉上的神情看上去會有一種夕照於林般的寧靜?

象木葉蕭蕭而落,完整的帶著沒有一絲遺撼的枯黃,那麼享受那麼恣意地跳著舞蹈般地隕落。

因為它要擁抱的是那一片它生之長之的土地。

不憤激也不過於灑然的憤世或矯情,就是那麼,一天夕照靜靜地照著,它靜靜地而落,夕陽照著它光線下護持的所有的樹木生靈——哪怕是在這樣一個月隱星微的夜,他讓人看上去的感覺也還是這樣的。

丁夕林給裴紅欞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裴紅欞第一眼看到他時,就已明白,為什麼愈錚說的那《肝膽錄》可以托付的“兩個半人”中,唯一全名全姓、且可全托付的隻有他一人。

看到丁夕林臉上那寧靜如夕照於林般的神情,裴紅欞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

丁夕林臉上的神色卻很平常,他疾馳數千裏,苦待數日,躲避耳目,潛隱靜候,可他臉上的神色卻隻是平常。

但那平常卻給人以一種安穩的感覺。當朝之中,沒有人知到,他居然是肖愈錚的朋友。連東密也不會想到,肖愈錚死後會想把《肝膽錄》交托給的人竟會是他。三年之前,他甚或在朝中與肖愈錚的清流社有過一翻苦鬥。清流社或明或暗而上的參他的奏折隻怕超過百本——那一切的紛爭是不是就是肖愈錚給今日留下的一個餘地?

裴紅欞猛地想到,也這麼問著。

丁夕林搖頭道:“不是。”

“我和尊夫,隻是在那一場事後,才漸明對方所慮,也才互相心許。”

他說及“心許”兩個字時,臉上浮起了一絲愴然的神色:是呀——那是心許。徐君目注,季子掛劍,就是那樣一種心許。

可是如今,斯人已矣。

丁夕林看向身邊的贛江,他不想裝得和肖愈錚深交如何,也不想空言安慰他這個未亡人。因為他知道,彼此都已足夠堅強。這個人世,你能祝福於他人的,包括象裴紅欞這樣一個美麗女子的,是不是也隻剩下一個蒼涼的堅強而已?

死者已矣,但生者,必須還要堅強地活下去。他看著裴紅欞水中的倒影,忽然有些佩服這個女子——她能一力堅持,不肯把亡夫的《肝膽錄》輕易交托給她那個三哥,不肯輕易卸下那身上的重擔,隻此一點,已足值欽敬。

他明白接過這《肝膽錄》以後就意味著什麼,但,那些人世紛繁,不必再說,隻有接與不接的決定而已。

“窈娘”程非把裴紅欞帶到贛江邊後,就已抽身遠避。她不願參與愈錚那沒有交托給她的隱秘,她猜愈錚此舉必有深意。一直隱身於十數丈外的林中監視動靜。

裴紅欞的聲音開始還清晰可辨,可一瞬間忽變得很低很低。那是一篇很長很長的話,丁夕林默默聽著,一連聽她複述了三遍。以他當年高中榜眼的姿質,無論多長的話,幾可以說過耳不忘,但今日為了鄭重,才把那話仔細又仔細地聽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