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
玄幻 武俠 都市 曆史 科幻 遊戲 女生 其他
首頁

正文(1 / 1)

我曾經很固執地認為自己離快樂很遠。換種說法,就算它在河流的彼岸,也因無法擺渡而隻能遙遙相望。

當然,這種相望隻能激發我內心更消沉地失落。想要快快逃離,越遠越好。打個比方,就像一無所有的乞丐乞討時,絕不會對著大富大貴的人伸手,而是那些看起來較為良善的工薪階層。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我外表冷陌,內心孤獨。每天重複著一件相同的事情,走路。從街頭到街尾,再走回來。

之所以不稱之為行走,畢竟還是有些區別的。行走的過程中,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身體各個部位都不能閑著。走路,卻隻是兩隻腳不停地交叉移動,思想可以一片空白。

隻是為了配合減肥,才必須進行的運動。

失戀過後的狂飲暴食,造就了水桶一般的魔鬼身材。連洗腳也彎不下腰去,母親搖頭:哎,怎麼是好?

所以減肥。完全不是為了自己看起來多漂亮,而是安撫母親。

大約半年多吧。走路成了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情。很快地瘦下來,不自知。

忘了具體的日子。隻記得那天天氣不好,灰蒙蒙的,空氣裏流散一股壓抑的味道。照例出門。在半路上,與他邂逅了。

他戴著一頂破舊的帽子,邊緣磨得已經起球。個子不高,軍綠的外套上遍布點點汙漬。褲角挽到小踝處,用書夾夾住。斜靠在一輛手推車旁。眯著眼睛,好像快要睡著的樣子。

經過時,他訥訥地叫我:

小姐,買書麼?

那些書,幾乎都是半新不舊,零星地攤在車子上。從通俗到文學,從言情到武俠,包羅萬象,種類繁雜。我本是不屑一顧的,卻不知是被他的語氣吸引住了還是其他——停住腳步。

“嗯,這些書。”我指著舊版的教課本,“已經早過時了的。怕是不會有人來買。”

“唔,”他若有所思地點頭,眉宇間掩飾不住地滑過一絲失落,“那就收起來,賣到收購站吧。”

“還有這個,83年的故事會,應該放到曆史博物館裏去了。”

“這本作文輔導也是,落伍了。”

……

我滔滔不絕地評論著,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神色越來越難看。話語也從最初的幾句變作短短的一個嗯字。等我猛然醒悟時,他已是一臉的頹喪。

“以為可以多賣一些錢的。”他說,他的眼角布滿了密密的細紋,褐色的眼珠讓人感覺滄桑,“看來又要賣豬了。”

“為什麼?”

“孩子們都在讀書呢。一個大學,一個初中。我們隻是農民,守著三分薄田怎麼交得起書學費呢?就四處出來收購,遇見好一點新一點的,整理出來賣。價錢也高些。”

“兩個孩子,負擔的確重。”想起父親,送我們姐妹倆讀書,也很吃力。何況他一個農民?

“老二原先說初中畢業了讀技校的,但是我知道他想象哥哥一樣。”談到兒子,他的話明顯多了,“我就和他說,錢不是問題,關鍵是自己喜歡。”

“孩子們讀書都很好吧?”

“是,我家老二,沒下過年級第三呢。”他複又欣喜,“這樣下去,一定能上大學。”

“覺得辛苦麼?”

“嗬,隻要他們有出息,我再苦一點也認了。”他樂嗬嗬地說。

就在那一瞬間,我發現一種久違的東西,在他的眼中亮晶晶地閃爍。

接著談了什麼,在我的記憶裏已不甚清晰。但他的神情,那種充溢著熱愛,希望的神情,卻時常在夢裏旋繞。

一個人的快樂原來是如此地簡單。不需粉飾,隻要一個小小的理由或者希望。就可能熠熠生輝。

那麼我,為什麼要淪落在戀情裏,擺出悲傷的麵孔,去嘲笑上帝的無情?

嗬嗬。笑。再改正。老師說過:人最怕的,不是不知錯,而是知道犯錯,卻屢教不改。

我曾經很固執地以為快樂離我很遠。其實它真的就在彼岸。

我忘了,找不到小船,還有竹筏,可以載著我渡過河流。

就算沒有竹筏,繞過這段,還有小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