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念慕辰的心便下沉一分，這鄭國公是在找死嗎？這個時候和慕逐君說這些，還言辭那麼激烈！
出乎意料的是，慕逐君神色如常。
“皇伯伯，我聽說，父皇當年賜給鄭國公一張免死金牌，所以如今他敢這樣肆意妄為吧。”
慕辰抖了抖，“是。”聲音有點怯弱，第一次覺得，這個孩子和當年的皇弟多像，不怕他們發怒，最怕他們喜怒不行於色，讓人捉摸不透，甚至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就得罪了他然後屍骨無存。
“皇伯伯，既然這鄭國公都幫朕找好台階下了，那朕不照做豈不是讓忠臣寒心？”
慕辰抬頭，“陛下的意思是？”
“今日早朝鄭國公沒有上朝，那些大臣還在叫囂，如今不說廢後了，隻說讓朕充盈後宮，還說那鄭怨蝶是不錯的人選，皇伯伯可知鄭怨蝶是誰？”
慕辰搖頭。
“皇伯伯，鄭怨蝶就是鄭飛顏，鄭飛顏就是鄭國公的女兒，如此說來，皇伯伯可明白了？”
慕辰看著高台上十二道琉璃冠遮住的天子的眼睛，竟發現一片模糊，這個記憶裏需要他支持的孩子已經走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用盡謀略製衡天下的霸主，他把每一項利弊都看得如此清楚，直擊人心的最陰暗處，他知道鄭國公支持納妃是為了讓自己的女兒進後宮，慕逐君被人擺了一道，卻沒有發怒，很冷靜的處理這些事，這江山給他，是讓人放心的。
隻是看著這麼冷靜的慕逐君，慕辰多少有些心痛，他是矛盾的，希望自己的侄兒是九州最優秀的，能夠一統天下，但是看他慢慢褪去青澀的笑顏，甚至連情愛都舍去，又不能不說這是一種悲哀，上位者的悲哀，他愛宓雲繡，卻終究為了這江山，要選擇放棄他們的誓言了，也許今天過後，世人不會在意另一紙納妃詔書的出現，隻有兩個人，宮牆內外，心痛的無法入眠。
慕逐君自然看到了慕辰看他的眼神的變化，“皇伯伯，我心意已決，你不用替我擔心了。”
“臣，永遠支持陛下。”這一句話，雖然微不足道，卻是慕逐君現在最想要的，一個支持，讓他覺得走下去沒那麼累。
慕逐君換上一個笑容，可是那笑看起來不達眼底，那麼累，讓慕辰一陣刺痛。
“皇伯伯，慕熙和風雪還在臨安，我想，先給他們賜婚，你覺得如何？”
“甚好，此事就由陛下做主吧。”
“皇伯伯應該不會嫌棄風雪是鄉野女子吧。”
慕辰噗嗤一笑，“這孩子啊，還是這麼記仇！”
慕辰走後，慕逐君靠在龍椅上一直揉著自己的眉心。
白色衣角翩然入內，慕逐君抬頭，季無衣搖著那把枯葉桃花扇掛著玩世不恭的笑。
“呦，陛下怎麼這張臉臭的像欠了我五萬根金條似的，不擔心不擔心啊，現在不用你還，以後翻倍還給我就好。”
“……”看季無衣的樣子，慕逐君繃著的臉也情不自禁送了下來。
“無衣，我可能，要做決定了。”
季無衣點點頭，了然一般的笑，“我知道，理解，你已經堅持的比我想象的時間久了，我不會怪你。”
“……我不是要你不怪我。”
“雲繡怪不怪你我不知道，不過我看這丫頭，對你是死心塌地，為了你好的事她再難過也會忍著，但是估計心裏是痛的不行了。”
慕逐君垂著頭，“我何嚐不知道。”
季無衣道，“慕逐君，我有的時候挺不喜歡你的，你給不了她想要的就放她走，為什麼給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到最後卻要放棄，如果我是宓雲繡，我一定跟你一刀兩斷！憑什麼來受這種氣啊，給不起就不要承諾，但是我再生氣也沒有用，那丫頭是打定主意和你站在一起，我勸過她好多次，我想讓她和我一起回季氏，她不願意，說要陪著你，慕逐君，我真是嫉妒你，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對你死心塌地。”
“你也是啊，你回頭看看，藍衣也死心塌地的想著你。”
“你知道對於季氏大祭司來說，愛上一個人有多難嗎。”
“我知道，要忍受絕情散的反噬作用。”
“是啊，心那麼小，隻夠住進一個人，愛上了，別人就隻能是浮雲了，慕逐君，我說實話，我一直在覬覦你的女人，我也一直想著，隻要找到機會，一個我能說服雲繡的機會，我就會讓她心甘情願的跟我走，你能給她的我也能給她，而且我保證我能讓她忘了你，隻是時間問題，十多年前我可以用藥消除雲繡的記憶，時隔十多年依舊可以，所以你千萬不要給我這個能帶走雲繡的機會，隻要我帶走她了，就意味著你徹底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