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慕王,好久不見。”
這是他們戰場相見的開場白。
“白羽給了我布防圖,你覺得我們還有一戰的必要嗎?”
舜華笑了起來,一笑芳華。
“不比比怎麼知道呢?何況,東善國的人,隻有戰死的,沒有投降的。”
史書對那場吞並東善國的戰役描寫的模棱兩可,隻有幾個參加過那場戰役的老兵在很多年後退役的時候閑聊時說到當時的情景,西慕王當著舜華的麵撕掉了布防圖,“我光明正大打贏你,一統天下。”
舜華道,“我不會用蠱毒這你也可以放心。”
真正公平的戰爭。
這一次的征戰讓慕逐君開始審視一句話,師父宓洛曾經說過的話,以戰止戰,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
但慕逐君穿著火紅的披風站在遼原上望時,他很自然的想起了那個如謫仙一般的男子。
記得當初他說,“你是帝星臨世,我要輔佐你,你要給予季氏足夠的尊榮。”
他這一生好像是為了季氏而活的,那自己呢?為了一統天下而活嗎?
東善國的軍隊其實並不多,常年受奇怪的蠱毒保護的國度不需要太多的戰士保衛家園,可是他們有信仰,他們說除非戰死殉國,決不投降。慕逐君甚至還在人群中看到了當年的王大嬸,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沒有受過訓練的百姓和士兵是不能比的,慕逐君的人幾乎是不需要任何戰術,花一點時間就能攻下想要的城池,可是那個城裏的人會在那一刻全都自殺。
慕逐君站在平原上,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東善國,一個有血性的國家。
當初以為自己的雙腳和雲繡一起踏遍了五湖四海,現在才發現,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它特殊的美,都需要付出時間去感受,那些走馬觀花的時光,沒有帶走任何美景,卻留下記憶裏很重要的那個人濃墨重彩的身影。
慕逐君突然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退兵!
不是強攻不下,是不想再強攻了。
如果可以,他想回去守著雲繡生產,然後把皇位傳給慕熙,帶著繡繡和孩子去隱居,閑來就在九州各處走走,每一處都有不一樣的壯美,就像東善國平原上日出時的彩霞。
退兵那天,舜華突然出現。
“西慕王既然已經搶占先機,為何不打了?”
“繡繡馬上要生了,我實在不想再造殺孽了,我要為了我們還沒出世的孩子積福了。”
東善國城門口的巫神石像忽明忽滅,紫光閃爍。
巫神殿裏麵香火依舊,卻不見當時黑鬥篷。
一個神秘的國度,就這樣結束了它的神秘,蠱族的人依舊按照他們的活法活,其他的臣民也互不幹擾。
慕逐君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白羽和舜卿抱著孩子回到了蠱族,蠱族人請求白羽繼任巫神,巫神不再需要用靈力壓製蠱源,隻是巫神成了蠱族人東善人世代的信仰,他們需要一個不倒的信仰。白羽想起那個同樣一襲白衣卻披著一件遮頭鬥篷的男人走入他和舜卿在西慕國的小草屋時說的話:天下一統,逐君為王,此乃大勢,不可逆轉。
“好,我可以繼任巫神大人,但是東善國要歸順西慕國。”
女王聽到白羽的話時問,“為什麼?”
“順應民心。”
“白羽你是蠱族人!”
“可我也是天下人。蠱族已經落後了這麼多,這是唯一的出路。”
幾天後,女王從城樓上一躍而下,真的做到了,東善亡,女王亡。
出乎意料,沒有臣民反抗,慕逐君本已經離開東善國,折回來進行受降儀式。
解決了東善國的事,慕逐君把後續事情交給白羽,急匆匆往回趕。
繡繡,該生了吧。
雲繡收不到東善國的情況,十分焦灼,但是又要逼著自己靜心,自從那日昏倒以後她就不敢大意輕心了。
這幾日那種撕裂的感覺卻越來越嚴重,她開始出現奇怪的幻覺。
比如,慕逐君出現在床邊,抱著她,“繡繡,很快就好了,等到小寶貝生出來,我們一家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比如,季無衣摸著手臂上的字,一字一頓道,“季無衣愛宓雲繡,永不後悔。”
大朵大朵的冷汗冒出來,雲繡縮在床的一角,緊拽著床單,卻不敢醒過來,好像被夢魘抓住,卻不想逃脫。
一隻冰涼的手掌覆上她的額頭,她慢慢冷靜下來,睜開眼睛,對上一雙如水的桃花眼,還是那襲白衣不染纖塵,他坐在床邊,靜靜凝視著她。
“無衣?”雲繡不確定的喊。
對麵男子輕輕嗯了一聲,還沉浸在自己的疑問裏,他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水晶戒指,再抓起雲繡的手看看一樣的。
雲繡問,“你怎麼來了?”
季無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幾天手上的戒指總是發出灼熱的光,好像要把我的手指燒壞了,我特別心驚,做事也做不好,有個聲音告訴我,讓我來這裏,我就跟著戒指的指引來了。”
他突然抓抓頭,“你不要不相信啊,你看,我進來以後它就沒有亮過奇怪的光了。”
“我相信。”
季無衣說過,這兩枚戒指,是他和雲繡唯一的聯係。
這一刻雲繡的心裏無比通透,有季無衣在身邊,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都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