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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愛就愛個無悔(3)(1 / 3)

“你――!”李久存的喉嚨頓時被張喜良衝擊力很強的話給壅住了,阻塞得嘴唇發抖,窒息般喘不上氣來。他雖然明知道張喜良是在強詞奪理,是又一次公然奚落他,出他的洋相,叫他威信掃地,但是又感到一時難以找到強有力的言詞馴服他。如果這樣在全連麵前爭辯下去,而自己又不能占上峰,豈不更加被動。他媽的,回頭再找機會給這小子算賬。於是,他那被壅住的火氣猛地噴射出來,“各班帶回,解散!”

十一

晚八點,周振滇精疲力竭地踉蹌著腳步來到李久存的宿舍,秫秸個子似的直挺挺倒在對麵通信員的床鋪上,右手有氣無力地向李久存一伸:“給顆煙。”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的李久存,左手枕在腦後,右手銜煙的食指和中指在嘴唇上困住,嘴巴宛如一個碩大的放煙罐,大團大團的煙霧獲釋般跌跌撞撞向屋頂逃遁。他的兩眼直瞪瞪盯著灰朦朦霾晦的屋頂,那神態似乎不但沒有聽到周振滇說話,而且似乎連周振滇進得屋來都沒有察覺。

“給顆煙,聽到沒有?裝昏頂不了死!”周振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象個饑餓的鯊魚嘴般地張合著。

好象被蜇了一下似的李久存豁地坐起來,以恚恨的目光仄了周振滇一眼,話出口肝火很旺:“有件事咱們先說清楚!”

周滇的骨頭象零散了一樣,身了一動不動地吼道:“先給顆煙!”

“不先說清楚,屁都沒有!”

“你這家夥太殘忍了吧?沒看我累成這個熊樣子。”

“你這是周瑜打黃蓋。我倒也想嚐嚐這個滋味兒哩,可我那老婆屁股倒是象個水桶,可就他媽的不存貨。”“我現在沒精神聽你扯蛋,你給不給?”

李久存見周振滇口氣很強硬,隻得從枕頭旁抓起一盒屬於低檔次的綠葉牌香煙,取出一支,想抬手扔給周振滇,卻不知怎麼又塞到自己嘴裏,點著,狠狠吸了兩口:

“我問你,你到底還想不想給張喜良處分?”

周振滇覺得張開的右手沒有任何觸感,騰地坐起來,冷丁將李久存嘴上的那支煙拔下來,放在自己嘴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後重新躺下,排遣疲勞地籲了口氣:“怎麼,上午給他遞委任狀時碰釘子啦?”

“恰恰相反。那小子聽說叫他當實彈射擊訓練考核的小教員,樂得他媽的屁顛兒屁顛兒的。”

“莫非他今天又捅漏子啦?”

“恰恰相反。他今天表演得絕妙透頂,簡直應該給他請功。”

周振滇知道李久存性格乖張,這家夥喜歡反話正說或正話反說。他將“表現”說成“表演”,顯然不會是口誤。於是,他驀地坐起來:“有話直說,不要給我兜圈子。”李久存立刻反言相譏:“剛才你怎麼說來著?裝昏當不了死。”

“我要故意裝傻就是這個。”周振滇將兩隻手的姆指和食指對接成一個大大的圓。

“你今天沒回家?”

“隻點了個卯,然後就到?鏵機場去了。”

“你到?鏵機場去幹什麼?”

“找場務連的馬連長,要了台他們改裝的瀝青車。”

“來回七八十裏,你怎麼去的?”

“騎自行車。”

“瀝青車也是用自行車馱回來的?”

“馬連長倒是講過兩天用汽車順便給我們捎來,可我大星期天的專門跑去圖什麼?聽說他們改裝的這台瀝青車不但工作效率比瀝青壺要高好幾倍,而且質量也很好。老李,明天我們先用用試試,要是果真不錯,就立刻仿製它……”周振滇還沒有講完,見李久存那陰霾的臉色轉換成潮紅,紅得象美洲印第安人上戰場擦的紅顏料,並且?尬地左右找煙,周振滇便來了個先下手為強,一把將那盒綠葉牌香煙抓在手裏。

“哎――給我一支。”

周振滇揶揄地問道:“請問,臉紅什麼?”

李久存搪塞地一笑:“精神煥發。哎,給我一支。”“屁!不老實說清楚,毛兒都不給。”

“好好。先給我一支,我一定說不就完了嗎。”

“少?嗦!”“我要搶啦?”

“啪!”周振滇翻掌將煙放在床邊上,雙臂豪邁地交叉抱在胸前,目光平視,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態:“你要敢動一下煙盒,今天我就叫你當場表演一個鑽床鋪。”

李久存用眼睛的餘光瞟著周振滇,鬥膽地伸手想抽冷子把煙奪回來,可是手剛伸出二寸又抽筋似的縮了回來,因為他看到周振滇的眼神在發冷,心裏立刻發毛了,害怕了。

周振滇雖說不是將門世家,卻也自幼習武。他爺爺曾遁入過空門,練就一身少林絕技。他少年時期跟爺爺學過幾年拳腳,並得以擒拿法秘訣之真傳。據說連看過他的武功的行家都交口稱道。特別是他的“空手入白刃”,著實令人瞠目。去年張喜良由警衛連調到場務連,他自恃在警衛連學過擒拿格鬥,執意要跟周振滇見個高低。兩個人一交手,周振滇先讓他三個回合,然後虛晃一個“黑虎鑽襠”,接著一個“草走銀蛇”,就象拋死狗一樣將張喜良扔出一丈多遠。從此,張喜良再也不敢在周振滇麵前炸刺兒。眼下,倘若李久存真要動一下煙盒,周振滇真要對他“訴諸武力”,用不了幾招兒就會叫他自動往床鋪下麵鑽。

“媽的,自己的煙想抽一支還得受別人的管製,真是反主為仆。”李久存心裏在罵。於是,他一發狠,立刻將張喜良上午名曰請假上街實則跑到三裏外的陡河給周振滇的愛人撈燒火做飯用的糟木板的事兒一古惱兒端了出來。

誰知,周振滇聽了非但懊惱,反而爽朗地一笑:“這麼說,我老周還混得有點人緣兒了嘛,嗯?”說完,抓起煙,“睡大覺兒去。”

李久存見落了個“東吳抬親”,氣憤地罵了句“他媽的”,猛地拉開被子,遮屍布一樣罩住了腦袋。

十二

“嗨,日頭都曬屁股了!”

五年老兵王文高熟不拘禮地闖進李久存的宿舍就喊。見他仍在蒙頭大睡,伸手掀開他的被子,可著嗓子喊了一聲。

李久存虎地坐起來,猩紅的兩眼瞪得象兩個牛卵子似的,沒好氣地對王文高吼道:“你這個?兵越當越成了老油條,進屋連聲報告都不喊,你他媽嚎喪似的喊什麼?”王文高對李久存的訓斥絲毫沒有在意,嘻嘻一樂,頗有幾分神秘感地將嘴伸到他的耳根兒:“連長叫我告訴你,給你個美差。”

李久存一聽,氣兒更不打一處來:“他媽的,連長向副連長交代工作,還得雇個傳令兵!連長呢?”

“天沒亮就和我們排長到機場試用瀝青車去了。”

“就他們兩個?”

“張喜良也死皮癩臉地跟著去了。”

李久存哼了一聲,好象鼻孔裏鑽進個小爬蟲。他一麵穿衣服一麵問:“連長講有什麼事?”

“叫你馬上到火車站去接一個漂亮妞兒。”

李久存臉一抹:“嚴肅點!”

王文高立刻把臉拉得與李久存的一樣長:“誰跟你開玩笑啦!”

李久存見王文高一本正經的樣子,一種抑製不住的喜悅蛾子似的在眼瞼抖開了翅膀,搔得他心裏癢癢的,扳不住心裏暗道:哎,是不是我那口子來啦?

王文高仍然裝出一副“階級鬥爭臉”:“你不是口口聲聲地講你老婆長得象個‘豬食槽子’和‘麻袋包’嗎?我說的是去接一個漂亮妞兒。”

“你小子,多會兒也沒正經!”李久存喜不自禁地白了王文高一眼。從他的表情看,如果說開始他聽了王文高的報告對於斷定是不是自己的愛人來隊還是半信半疑的話,那麼此刻他認為已是板上釘釘了。於是,他急忙問道,“她是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後半夜。”

“連長怎麼知道的?”

“天沒亮火車站就來了電話。”

“這個老娘們兒,怎麼也不提前拍個電報。”

“來個突然襲擊,那才他媽的羅曼蒂克。”

“你快去找文書把連部自行車的鑰匙要來,我先刮刮胡子。”

“又不是叫你去相媳婦。”

“你懂個屁,這叫新婚不如久別。”

王文高出去不大工夫,喜滋滋地跑進來報告:“副連長,來了輛吉普車。司機說是場務連的周連長要的,說是去市裏火車站接人。”

李久存一聽驚喜地:“怎麼,還專門派輛專車?”

“快走吧,車在馬路上等著哪。”

李久存擦淨臉上刮掉的胡子茬兒,一麵往外走一麵尋思:老周今天是怎麼啦?還特別給我申請了輛吉普車。他這一手兒是不是“劉備摔孩子”?先叫我高興一下子,然後把澆灌跑道縫的夾板往我脖子上一套,再苦再累你也不好再說什麼。管他呢,先神氣神氣再說。他一步跨進車裏,正要隨手關門,扭頭發現王文高坐在後排座位上你去湊什麼熱鬧?”

王文高理直氣壯地回答:“是連長看得起我。說是為壯行色。”

李久存嗔怪地一瞪眼:“他媽的,又不是去搶壓寨夫人!”

二十分鍾後,吉普車駛進火車站前麵的廣場。

這個享有“煤都”之稱的城市,人口雖近百萬,但火車站卻格外其貌不揚。一座黑乎乎的工字鋼天橋,五間辟為侯車室和售票處的米黃色的低矮平房,牆壁上顯示“煤都”風彩的垂掛著一道道煤灰和水泥煙塵混合而成的雨水流痕,遠遠看去頗象個蓬頭垢麵的黃皮漢子。然而,在候車室外的廣場上,卻氣派地矗立著兩塊巍蛾的宣傳畫壁。一塊高十八米,寬六米,壁麵上畫著被譽為共產主義戰士雷鋒的彩色畫像,畫像旁寫有毛澤東主席“向雷鋒同誌學習”的光輝題詞。另一塊高六米,寬十八米,壁麵上寫著軍委副主席林彪“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做毛主席的好戰士”的親筆手書。這兩塊宣傳畫壁高大無比,威風凜凜,莊嚴神聖,使這古樸而簡陋的火車站憑添了一種攝人心魄的威嚴和無邊的法力。啊,希臘創造了美,羅馬創造了權力,而中國在創造神的偶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