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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離人淚(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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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自天成”的京郊頤和園,山青水綠,閣聳廓回,金碧輝映,風光清麗。然而,這座昔日為王室皇戚避暑遊樂的宮殿園林如今卻充滿了“文革”中濃烈的政治色彩。名目繁多的“學習班”充斥於壽殿鸝館,高大而威嚴的語錄牌昂首屹立於山麓湖畔,加上不少殿宇采取封閉式保護措施,使之出現前所未有的蕭條。

已經一身軍人裝束的艾戀戀心緒紛亂地在八麵三層四重簷的佛香閣後麵的智慧海旁徘徊著,不時凝眸看一眼山腳下的“雲輝玉宇”牌樓,專注的目光經二宮門、排雲殿收攏回來,變得散亂的眼神有一種茫然若失之感。她迅速地抬腕看表:呀,都十點半了。怎麼他還不來呢?莫非他沒有收到信,或者有什麼變故?

昨天,艾戀戀接到入伍通知,並破天荒地提前發給她軍衣、帽徽和領章。傍晚時分,梅麗芬又急急忙忙跑來,拉上艾戀戀,特地到商場給她買了的確良襯衫和半高跟兒牛皮鞋,並且鄭重告訴她,明天下午有專車來接她,要她做好一切準備。怎麼走得這樣急呢?當兵的四海為家,誰知要到哪裏去呀。一別幾年。且不要說需要跟媽媽好好嘮嘮,更不要講拜托左鄰右舍,請人家關照一下媽媽,就是對於肖飛鴻,也需要當麵告別一下呀。

啊,艾戀戀與肖飛鴻相識已經五年了。五年,近兩千個日夜嗬,夠得上是一部漫長的戀愛史,兩個人離得又不甚遠,按說應該達到如漆似膠的親熱程度了。然而卻不然,他們的戀愛一直是若即若離的狀態。

一樁多麼奇特而極微妙的戀愛史話嗬。艾戀戀和肖飛鴻的結識,既是兩個無端的邂逅,又是蔣士印的刻意安排,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小小的陰謀。

那還是“文革”開始的第二年,仿佛是個星期天。蔣士印執意叫肖飛鴻陪著他到市裏瞧瞧他的姨媽,並且順便給大隊買些布置“紅海洋”的紙張。肖飛鴻起初不樂意去,一來自己是個中隊長,有許多工作要做,沒功夫到市裏逛大街,二來又不是星期日,怎麼向領導請假。蔣士印卻大包大攬地告訴他,今天沒飛行,中隊的日常工作叫副中隊長負責,並且他已經給肖飛鴻請好假了。“事先不經過我的同意,你怎麼就包辦代替?”肖飛鴻覺得蔣士印的做法過於武斷,心裏老大的不痛快。蔣士印把下嘴唇一嘬又一甩:“怎麼,我一番好意,不但不被領情,還要變成驢肝肺?再說,我還是個副大隊長嘛!走吧,我們正副駕駛還從來沒有一塊到市裏去過哩。”肖飛鴻被蔣士印一番半真半假的話說得不好再拒絕,隻得隨同前往。

肖飛鴻跟隨蔣士印來到姨媽家,艾戀戀專門在家等候。蔣士印雖然沒有明確告訴她肖飛鴻要來,也沒有直接講給她介紹個對象,但是特地告訴她,他要帶一個戰友到家裏來,並且要吃午飯,要她務必在家等著。她和肖飛鴻一見麵,不知怎的,心裏一陣躁動,臉上隨即泛出一層羞澀的紅暈。每個處女的心田裏都有一塊敏感區,而且對年青男子有著不同尋當的感覺和眼力。這個突然冒失闖入她的“敏感區”的年輕飛行員是多麼的標致而英俊啊!一米七六身材,不胖不瘦,顯示出健康的素質;瓜子型臉盤,不寬不窄,洋溢著軍人特有的陽剛之氣;一雙劍眉,不粗不細,飛溢出精明強幹的神色;炯炯放光的兩眼,不大不小,袒露著智慧與剽悍渾然一體的氣質。艾戀戀對肖飛鴻的第一次印象就打了滿分。而肖飛鴻對艾戀戀的第一印象也堪稱最佳。他覺得,艾戀戀對於他原本就不陌生,而且還十分熟識。在他的頭腦裏,早已浮現出艾戀戀的形象,今天不過是更真切、更具體化了。然而,盡管他們彼此頗有點一見鍾情,但這樣畢竟是內心深處所潛伏的初戀的萌動,而給人的表象仍然是拘束、靦腆和戰戰兢兢。蔣士印似乎早有所料,立刻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大大地拉近了。

在艾戀戀的房間,放著一幅她剛剛臨摹的油畫習作。這副油畫沒有寫作品名稱,也沒有標明原作的作者。畫麵描繪的是兩棵平行的斜樹,右邊的大樹十分粗壯,拔地而起,樹冠如蓋,枝繁葉茂,在徐徐的晨風吹拂下搖曳生姿,好似沙沙作響,翩翩起舞。但是左邊的小樹卻其貌不揚,在晨風中伸展著光禿的枝條,顯得十分可憐的樣子。畫麵上,還有一個年輕的婦女領著兩個孩子在攀折枝葉和采集花草。這右大左小的樹木,無疑使畫麵失去布局的平衡。蔣士印頗象對美術具有很高的鑒賞水平似的端詳一番,然後一咂牙花,開始了品頭論足:“這是怎麼畫的?一看就出自新手,瞧這邊的樹這麼大,那邊的樹那麼小,連起碼的平衡和對稱都不懂。飛鴻,你說呢?”

肖飛鴻謙遜微微地一笑:“對美術,特別是對於油畫我也是個門外漢,就是了解一點也是一知半解,根本談不上有什麼鑒賞能力。不過對於你剛才的看法和見解也實不敢恭維。這幅畫的名稱似乎叫《晨》,是十九世紀法國畫家柯羅的名作。現藏於巴黎盧佛爾博物館。我覺得作者這種有意使布局失去平衡的匠心,恰恰能達到使觀賞者從布局的不平衡中移動視線,從而使畫產生奇特的視覺平衡效果。畫家的這種安排,充分顯示了其獨特的構圖技巧和豐富而大膽的想象力。我們再從整個畫麵看,瞧,遠景利用早晨還未全散去的晨霧,使林邊湖麵和淺淡的樹影朦朧迷離,這樣就愈發增加了林間早晨的幽靜感和抒情意味,把人的視覺帶到更深遠的境地。嘿嘿,有點誇誇其談了,也是班門弄斧。”他說著看了一眼艾戀戀,臉上露出幾分難為情的樣子。

聽得有些如醉如癡的艾戀戀象覓到知音似的看著肖飛鴻,長長的睫毛驚喜地眨動著,宛如飛蛾的翅膀。她情不自禁地說:“你講的太好了,再說點吧!”後一句話還帶有懇求的意味兒。

蔣士印高興地一拍肖飛鴻的肩膀:“想不到你這家夥肚子裏還真有點幹貨咧!”

肖飛鴻的臉上罩上一層紅暈,躲避開艾戀戀忘情而大膽的目光:“我就能說上這麼一星半點。我哪有什麼真知灼見。不過我叔叔是美院的教授,早些年我常到他們家去玩,懂點美術常識,再聽叔叔講點,可能一來二去受了點傳染,所以美術也就成了我的業餘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