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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色十字架(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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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廷海實打實地說:當八路軍,行軍打仗,可苦哇!馬秀雲開口便答:不怕的,俺從小就是從苦水裏泡著長大的。

“打起仗來,子彈可沒長眼睛,鬧不好要掉腦袋的呀!”“俺知道。隻要跟著你們,俺啥都舍得。”

——多麼慷慨的奉獻啊!

不久,馬秀雲被送到抗日根據地太行山區白求恩醫護學校學習。一年以後分配到何廷海所在的團當衛生員。馬秀雲在難以數計的戰鬥中,頂著硝煙,冒著彈雨,奮不顧身地搶救傷員,特別是在淮海戰役中……

——何廷海看著麵前這張豐滿的臉,心裏產生一種莫名的憂慮。豐滿,是美好的標誌,但又何嚐不是開始走向衰老的兆頭!何廷海本來是最忌諱講大道理的,他曾把做思想工作譏諷為“開空頭支票”。可是今天,他覺得一肚子的話要說,而且大有不吐不快的感覺。他抑製不住地站起來,邊踱步邊對馬秀雲說:“對於你,根本用不著講多少大道理。因為我要說的,你都懂,而且你還很可能用這些話教育過別人。但是我思考再三,還是說說為好。你覺得中耳,就聽兩句;覺得不對胃口,就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我覺得,如何對待子女的問題,的確是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我們過去常常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叫作‘孩子不是個人財產,是革命的財富’。可是,在今天,把我們這些老家夥排排隊,有幾個不僅這麼說了,而且又這麼做了呢?這叫不叫言行不一?是不是群眾形象比喻的‘手電筒對外’?我說叫!我看是!因為這是實際嘛,嗯?有些人為了子女的工作,走後門,拉關係,搞不正之風,這大多屬於中下層幹部。再高一點,當然用不著這麼幹了,而是‘秘書出馬,一個電話’。這些人對於自己的子女,是工作越舒適越好,錢拿得越多越好,官當得越大越好。新的‘火箭幹部’就又出現了。當然,如果這些子女真是人才,就應該是‘舉賢不避親’嘛!問題就在於恰恰相反。”他說到這裏,停止了踱步,兩眼定定地看著馬秀雲,“我最近聽到幾句順口溜兒,可惜沒有記完全。回憶了半天才想起三句話,什麼‘年齡是個寶,文憑不可少,老子最重要’。我聽了臉臊得象猴腚,就象挨了兩巴掌。同誌,不要以為這不過是幾句俏皮話,這是群眾辛辣而嚴厲的指責!你說是不是?”

馬秀雲見何廷海直眉瞪眼地要她回答,木然地不知怎麼回答為好,心怦怦直跳。

其實,何廷海並非要馬秀雲回答,這不過是他特殊的講話方式。他繼續以提問的方式對馬秀雲說:“不要以為我們過去批了林彪反動的‘血統論’,就解決問題了。沒那麼容易!幾千年封建主義的世襲觀念還有得以繁衍的土壤。‘打天下,坐天下’的思想在你身上有沒有表現?在我身上就有!更可怕的是如果我們把這種”遺傳基因“傳給下一代,就會造成他們的畸型兒:驕、奢、懶三位一體。希特勒說過一句話:天才人物的後代大多數都是白癡。莫非我們共產黨人非要充當法西斯分子希特勒預言的實踐者不可?嗬!”何廷海突然驚恐地感到自己失常了,發瘋了,變得歇斯底裏了。剛才自己都說了些什麼,似乎都記不起來了。他感到痠憊極了,便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左手的食指和無名指按在太陽穴上,右手向馬秀雲輕輕一擺,“剛才你要跟我說什麼?說吧。”

“我要供的,您都已經回答了。沒有什麼再說的了,唯一的要求,是希望您跟小虎平心靜氣的談談。”馬秀雲說完站了起來,聲音很柔和,不象賭氣,也不象哀婉,似乎還帶點慚愧。

何廷海驚喜地揚起頭來,怔怔地看著馬秀雲離去的背影,想不到方才一番談吐竟然收到這樣大的效果,原來“大道理”還真能管住“小道理”咧!他孩子氣地嘿嘿一樂,衝著門口喊到:“趙處長,把嚴虎給我找來!”

七、“空口無憑,立字為據”

嚴虎橫著膀子站在何廷海麵前,顯然他那暴戾脾氣並未緩和下來。

何廷海看到嚴虎的神態,知道這個家夥對自己仍然耿耿於懷。他緩和氣氛地指著對麵的沙發說:“坐吧,誰又沒說你買的是站票。”

誰知嚴虎並沒領何廷海的情,晃晃膀子沒動窩兒。

何廷海驀地一拍沙發扶手站起來:“嚴虎,你不是想當兵麼?我舉手讚成!”話語幹脆,果斷,如刀劈斧剁。

“什麼?”嚴虎聞聽,不啻於頭頂響起一聲旱天雷,由於過分震驚張開的嘴巴遲遲合不攏,扭曲的口型宛如一個碩大的問號。

“怎麼,不相信?”何廷海來了個直瞄直射。

嚴虎閃動著狐疑的目光:“有那麼點兒。”

“我估計你就會有這個疑慮。”何廷海說著,叫趙金水找來幾頁紙,交給嚴虎,“咱們空口無憑,來個立字為據。你寫個申請入伍報告,我馬上就畫圈同意。寫吧。”

嚴虎拿著紙,感到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想寫,又不知道怎麼寫和寫什麼,急得滿頭大汗,咧著嘴,好象啃了苦瓜。

“怎麼不寫呀?”趙金水催促道。

嚴虎白了趙金水一眼,出言不遜地說:“你們不告訴我怎麼寫,我知道寫個□呀!”

“放肆”!何廷海斥責地瞪了嚴虎一眼,嚴肅地指出“從現在起,你就不應該把自己還當成一個老百姓,而應該以一個軍人要求自己。當然,要縮短軍人與老百姓的距離,雖然不是萬裏長征,但是要付出艱苦的努力。你看看,你哪點象個兵的樣子嘛!部隊共同條令規定,戰士在首長麵前,要保持立正姿勢,叫稍息才能稍息。軍人要有鐵一樣的紀律,要令行禁止,一切命令聽指揮。瞧,我講了半天等於對牛彈琴。——立正!”何廷海虎嘯般地喊了一聲。

嚴虎挺了挺身子,做了個立正的姿勢。

何廷海一本嚴肅地糾正道:“立正是軍人的基本動作。要求精神振奮,姿態端莊,軍容嚴整。立正時,兩個腳跟靠在一起,兩個腳尖距離為四十公分。要兩腿繃直,微收小腹,自然挺胸,兩臂下垂。食指要緊貼褲線,頸要挺,頭要正,下頦微收,眼睛睜大,平視前方。就這樣,好——!”何廷海一一糾正完畢,然後轉過話題說,“現在我來給你提示在入伍申請書上應該寫什麼。首先要寫清楚為什麼當兵,其中包括對我軍的性質、宗旨和使命的認識,還要有自己對於成為一個解放軍戰士的願望、請求和誓言。哎,我怎麼講了還不到十分鍾,你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嚴虎不以為然地說:“得了吧,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象我這樣的到部隊,還能象個新兵蛋子似的那樣要求?”“怎麼,你到部隊來是想當老爺?嗯——?”何廷海一揮拳頭,牙幫骨暴起兩條堤岸般的肉棱子,兩道逼人的目光凶得怕人,“部隊是一個武裝集團,它的每一個成員必須是戰士,一個鋼鐵般的戰士!實話告訴你,隻要你一穿上軍裝,就馬上到基層連隊當兵。象你現在這樣,大包頭,小胡子,一站身子三道彎,開口滿嘴穢語,對軍人的犧牲精神缺乏本質的認識,還自命不凡,老子天下第一,能打仗?能衝鋒?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嚴虎聽著,麵部表情開始板結,舒展的五官開始收縮。何廷海好象絲毫沒留意嚴虎的表情變化,邊踱步邊說:“你不要以為我這是嚇唬你,嗯!告訴你吧,假若我把你分配到附近的警衛連和偵察連,那對你還是滿照顧咧!你聽說過沒有?幾個駐守在邊防連隊的戰士,一次看螞蟻搬家,整整蹲了一個半小時,你以為他們那是窮極無聊哇?不,生活對他們太冷酷、太寂寞了!有的當兵三年,沒下過一次山頭,沒洗過一次澡,沒看過一次電影,也沒見過一個女人。相比之下,你現在的生活不又太優越了嗎?出門有嘉陵牌輕騎摩托車,每天可以帶著老婆四處兜風。彩電看膩了,就變著法的看錄相,跳迪斯科。我謝謝你對軍人生活的青睞、向往和追求,也謝謝你對軍人的器重。到時候,我一定通知連隊敲鑼打鼓,對你夾道歡迎!”他說完一個急轉身站在嚴虎麵前,“哎,我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一個字還沒寫呀?”

“我……我……”嚴虎已經臉色發白,直淌冷汗。他膽怯!也抬起頭來,惶恐不安地看著何廷海,嘴裏象短了半截舌頭,嗚嗚嚕嚕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寫不下去,需要別人代筆?”

“我——”

“害怕啦?”

我——

“不想為革命站崗放哨了?”

“我——”

“哼,想入非非!”

正在何廷海準備嚴厲教訓嚴虎時,趙金水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驚喜地向何廷海報告說:“司令員清醒過來了!他想立刻見您一麵。”他說完向嚴虎一招手,“司令員叫你也馬上去!”

嚴虎聽了趙金水的話,不知是驚還是怕,僵硬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跟我走,還愣著什麼?”何廷海臨出休息室,扭頭向嚴虎吼了一聲。

“哎!”嚴虎如夢方醒地應了一聲,急忙追了上去,邊跑邊用手抹掉臉上的汗水。

八、“我爸爸要刀”

嚴達鵬果然奇跡般地從彌留中蘇醒過來了,而且頭腦清醒得驚人。

然而,急救室的紅燈依然亮著。那猩紅的光茫,依舊散發著一種死亡的恐怖,使人難以釋去壓在心靈上的重荷。

醫護人員走馬燈似的進進出出,不知是由於職業形成的冷酷麵孔還是有意控製感情,個個臉上沒有半點喜氣。難怪一些人給他們冠上一個不恭的頭銜——冷血動物。

何廷海攜同嚴虎匆匆來到嚴達鵬身旁。

嚴達鵬果然精神矍轢。他依然筆挺地躺在病床上,明亮的雙眸放射著憩睡過後那樣炯炯有神的光,臉色也不象昏迷時那樣蒼白,仿佛泛出一層淡淡的紅暈。他看到何廷海站在身旁,想扭過臉來,但暗暗努力了幾次都力不從心,隻好作罷,但兩眼卻閃爍出激動而興奮的光華,好象見到闊別多年的老友。他的嘴唇連連翕動著,似乎要把滿腹的話一古腦兒倒出來,但是他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他吃力地從白罩單裏抽出右手,向何廷海伸去。何廷海雙手急忙攥住他的手,緊緊地握著,兩雙老軍人深沉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似乎千言萬語就在這對視中交流著、攀談著、傾吐著,是那樣摯誠無忌。

何廷海暗啞地說:“放心吧,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

嚴達鵬感激地點點頭。他緩緩地從何廷海的兩個掌心中抽回手,從枕邊拿起一張紙,交給何廷海,並擺擺手,示意暫且不要看。

何廷海會意地點點下頦兒。他知道,嚴達鵬的突然清酲,不過是死亡之前的“回光返照”。現在的一分一秒,對於他來說將是多麼寶貴啊!何廷海抑製悲痛地緊緊咬著牙幫骨,嘴唇不停地抽搐著,微微的,是那樣不易覺察。其實,他心裏在淌血,在哭嚎,在飲泣。

急救室內靜極了。寂靜得仿佛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是誰在低聲啜泣呢?嚴達鵬立刻靈敏地聽出來了,這是馬秀雲和嚴娜的合聲。他把臉微微往右一側,愛撫地握住嚴娜的手,疼愛而欣喜地端詳著女兒的臉,充滿父愛的特有目光飽含著誇獎、鼓勵、信任和期望。

“嗯、嗯。”嚴娜不住地點著頭,似乎把嚴達鵬心裏無聲的叮囑聽得清清楚楚,並且一言一句地銘刻在心頭。

嚴達鵬把目光轉向馬秀雲,那難以名狀的眼神有篤愛、眷戀,同時也不無內疚和隱痛。

馬秀雲從嚴達鵬的目光中看出他由於知道了嚴虎的張狂和自己的曖昧而引起自責和反省,心情十分沉痛。她嗚咽地說:“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都是我不好。”

嚴達鵬猝然覺得胸口產生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心髒好象被一隻鐵鉗似的大手狠狠地抓著,憋得難以喘過氣來。他張著嘴竭力地喘息著,胸脯一起一伏,顯得十分吃力,眼睛睜得大大的,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尋著什麼。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嚴虎臉上,冷森森的,可怕得很。

“爸爸!”嚴虎走上前,正要伏在嚴達鵬的床前,卻被何廷海一把攔住了。

嚴達鵬急切地向嚴娜做了個手勢。

嚴娜立刻喊道:“我爸爸說要紙和筆!”

趙金水馬上將隨身帶來的筆記本和鋼筆交給了嚴娜。

嚴娜把筆放在嚴達鵬的手裏,自己雙手攤開筆記本,斜放在嚴達鵬麵前。

嚴達鵬吃力地拿著筆,抖抖瑟瑟地寫道:“拿杆秤來!”

“趙處長,我爸爸叫找個秤來!”嚴娜又喊道。

“這個時候,這個場合,他要秤幹什麼?”所有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產生這樣的疑問。大家麵麵相視,誰也猜不出嚴達鵬的用意。

轉眼工夫,趙金水從藥房找來一杆秤中草藥的枰。

嚴達鵬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幾下,又在筆記本上寫道:“再找把刀來!”

“趙處長,我爸爸要刀!”嚴娜的喊聲充滿了驚懼。

“刀?幹什麼?”人們的心倏地揪到了嗓子眼兒,同時心裏都擂開了小鼓。

“這——?”趙金水不知可否地看著何廷海。

“拿!”何廷海一揮拳頭,話語斬釘截鐵。

“是!”趙金水不敢遲疑地立刻跑出去,從食堂裏借了一把切菜刀,刀刃鋒利,閃著寒光,令人膽顫。菜刀拿來了可交給誰呢?給嚴娜,她不敢接;給馬秀雲,更不合適;給嚴虎,這家夥直往後麵縮脖子;直接放在嚴達鵬手裏,萬一出點事怎麼辦?趙金水拎著把菜刀,不亞於抱著個定時炸彈,心裏叫苦不迭。

嚴達鵬又是一陣急劇地喘息,嘴唇開始痙攣、發紫、變形。目光變得遲鈍、呆滯、黯然。

——死亡的魔影已經無情地籠罩在嚴達鵬的頭上,象瘋狂的颶風將要吞噬斷桅的在浪峰濤穀中顛簸飄搖的帆船。

倏然間,嚴達鵬又猛地睜大眼睛,頑強地向嚴娜擲過一束特有的目光。嚴娜象馬上明瞭了什麼,愕然地向嚴虎說:

“爸爸叫你拿著刀!”

“叫我?”嚴虎聽了嚴娜的話,一股致命的寒顫攫住了他,駭得臉上毫無血色。

趙金水聞聽象得到了特赦令似的,迫不及待地將菜刀遞給嚴虎。嚴虎無奈地接過菜刀,以求救的目光看著何廷海,嘴唇象打擺子似的抖動著,想說什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何廷海目不轉睛地看著嚴達鵬的麵部表情,對於其它的一切都無心顧及,也不想顧及,那冷峻的麵孔宛如一尊大理石雕像。

醫護人員急忙站在嚴達鵬兩側,采取了必要的防範措施,以免發生萬一。何廷海不滿地向醫護人員一揮手,示意要他們馬上閃開。醫護人員不敢違抗地立即退了回去。

嚴達鵬鄙夷地盯著嚴虎的臉。他覺得這張曾經又頑皮又可愛的臉今天竟然變得這樣醜陋、可惡和令人憤懣。他使出全身的氣力,抬起右手,在筆記本上寫下他生平最後的兩行字:“拍賣吧,我的兒子!祝賀你攤上了個可以向黨和人民索取高價的爸爸!”他寫完,右手象抽去支柱的大梁,沉重地落在病榻上,鋼筆“巴嗒”一聲滾落在地。他的眼睛睜得那樣大,但已失去了光彩,象石膏雕刻的一樣。

“爸爸呀!”嚴虎明自了嚴達鵬叫他拿刀的寓意,“咕通”一聲跪倒在地,趴在嚴達鵬身邊大聲哭嚎,無地自容地用頭撞得床架砰砰響。

“爸爸!我的好爸爸——!”嚴娜搖晃著已經停止呼吸的嚴達鵬,悲慟的哭聲撕人肺腑,催人淚下。

“達鵬嗬——!”馬秀雲在女護士攙扶下,捶胸頓足,痛不欲生。

何廷海死死地咬著牙幫骨,極力控製著悲傷的情感,走上前用手在嚴達鵬的眼睛上輕輕往下一抹,叫他安然地閉上了眼晴。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一輪銜山的夕陽象熊熊燃燒的火焰,在翻卷,在奔湧,在升騰。

何廷海打開嚴達鵬交給他的那張紙,隻見上而寫著:

我的入黨誌願書上的誓言,就是我的遺囑,也是處理我的後事的唯一準則。

嚴達鵬匆書

一束殷紅的晚霞從急救室的窗幔的縫隙中照射進來,恰好凝聚在嚴達鵬的遺言上,字字宛如汪著血。遠遠看去,有血的殷紅,又有血的凝重。

作者讚語:剛剛寫完此文,在書案上信手拿起當天的報紙,兩眼立刻定住了。隻見在二版的醒目位置刊登一篇題為《治喪中的怪現象》的報道。文章披露了在某個赫赫有名的大醫院太平間的見聞。這裏無妨摘錄幾段:

5月2日上午九時十五分,十四位死者的遺體裹著潔白的床單,安臥在XXX總醫院太平間的冷藏櫃裏。

一份有關的權威性文件規定:傳染病患者的屍體必須及時火化;其它疾病患者的屍體一般不超過七十二小時(夏季為四十八小時)即火化;如有特殊情況,也不得超過七天。

可登記本記載,十二個超期存放的遺體中已有七個超過七天,有兩個竟放了三十八天。今年以來,停放最長的是一位X職幹部的遺體,九十九天。

這些遺體,都是因為家屬提出要為死者調整職務級別將外地的子女調進北京或擴大住房麵積得不到滿足,不讓火化的。……

看罷這篇新聞報道,驚訝中又委實令人懊喪:滿以為我的作品涉獵的事件頗有幾分聳人聽聞,然而較之這篇新聞報道披露的事實卻是“小巫見大巫”——

嗚呼!

1986年5月23日寫於北京市複興路十四號舞墨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