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山上的溶洞裏到底有沒有妖怪，童年的時候我一直持堅信的態度。我認為洞裏麵應該是應有盡有，大的小的，長的短的，青麵獠牙，甚至吊著長長的手臂直垂到腳底。
我早就聽鄉間的婆婦說過，說夭折的嬰孩都是丟進溶洞裏麵去了。日子久了，那裏麵早已經是累累白骨，放牛的人都不敢從那裏走過呢，有人還聽到裏麵傳來嬰兒的哭聲。我聽她們說得繪聲繪色，自然是深信不疑。
說給哲哥哥聽，他用手指在我的額頭上彈了一記，說：“連這你也信？哪有什麼嬰兒的哭聲，拜托，那是風聲好不好？沒文化，真是可怕。”
我捂著被他彈疼的額頭，也不甘示弱地回嘴：“你很有文化嗎？剛上一學期的五年級，怕是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吧，還裝文化人……”
“那也好過你，學前班的娃娃。這樣吧，為了證明我說的有道理，午後我帶你去看看那裏到底有沒有妖怪。”
溶洞在半山腰上，崎嶇的山路一路蜿蜒而上。那時候正是大熱的天，每爬一步都很吃力，哲哥哥卻爬得極快，有意要落下我和敏顏似的。
敏顏邊爬邊喊，都快要哭出聲來了。
我爬得最慢，在背後抗議大喊，一邊氣喘籲籲地：“莊敏哲！秀你腿長啊！”
他停下來，戲謔地看著我大笑：“小短腿，知道爬山難了吧，還去不去看妖怪？去就快點。”
我幹脆停下來，坐在一小塊稍微平整的石頭上，臉別到一邊去，嘴巴翹著，哼哼有聲。敏顏也坐到我旁邊，說什麼都不肯往前走了。
無奈之下，哲哥哥隻好折返幾步回來，對我們倆千哄萬哄的，這才讓他牽著我們繼續向前。
到了溶洞的洞口，我和敏顏抱成一團，瑟瑟縮縮不敢朝下看。哲哥哥帶我們到旁邊的一個小缺口處，我仔細朝下望去，隻見一條如手腕粗的青藤緊緊纏繞在石縫處。青藤光滑無比，顯然是長期有人在用。
哲哥哥拉著那條青藤，靈活地一步步蹬著石塊往下跳，沒一下就到了一個可以容身站立的斜坡。他在下麵朝我們喊，讓我們一個個踩著他的肩膀下去。
沿著斜坡又又走了一陣才到洞底，溶洞內果然是別有洞天，裏麵大概有我家的兩個客廳那麼大，一根根白色的鍾乳石倒垂下來，千姿百態，精巧別致。那時候我和敏顏都不知道這是鍾乳石，我們說是妖怪的牙齒。
洞裏的光線昏暗，很多地方望去都是黑乎乎的。隱約可聞水滴一下下滴在石塊上的聲音，卻看不清位置，也不知道水是從哪裏的石縫流出來的。
原本就覺得裏麵陰森森的，風一吹來，果然如同嬰兒的嗚咽聲一般，聲聲入耳，讓人禁不住背脊發涼。敏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說妖怪要來了。她一哭，我也跟著哭。